太后闻言骤冷：“他竟敢辱你母亲？”</p>
“不敢说出来脏了圣人的耳。”谢神筠平静道，“况且我与三郎是姐弟，教训过他让他不敢再犯便罢了。”</p>
严向江听出了谢神筠的意思。</p>
但他在大理寺断案无数，最是知晓有些激愤杀人的案子便是因为一时口角，夫妻父子姐弟之间都有可能，凶手往往就是看上去最亲近的人。</p>
“那敢问郡主，昨日摘星楼夜宴开席之后，中途您离席了片刻，直到谢三郎的尸体被发现您才匆匆赶回来，敢问那段时间您去了何处？”</p>
这便是最大的疑点。</p>
柳夫人和谢三郎都是死后立即被抛尸，偏偏在那之前谢神筠离席，至案发后才归。</p>
谢神筠面上波澜不惊，心中却立刻想到了那盘炙羊肉。</p>
前因后果瞬间清晰无比。</p>
席上那盘炙羊肉就是冲着她去的，为的就是要让她在案发时间里没有不在场证明！</p>
谢神筠昨日一直和一众贵女在一处，有目共睹，唯有开席后的那段时间，她独身出去了。</p>
谢神筠心念急转，面上不露分毫：“也是陛下说要看骷髅幻戏，我昨日在西苑时匆匆扫了一眼，觉得殊为可怕，开宴后也犹有余悸，后来听陛下说还想要将那骷髅幻戏召来表演，便有意避了出去，去了离摘星楼不远的亭池边吹风。”</p>
座上天子点点头，道：“阿姐……郡主一向对怪力乱神之事甚是忌讳。”</p>
严向江立刻追问：“可有人证？”</p>
那个时间点，她和沈霜野在一起。</p>
但谢神筠不会说。</p>
“没有。”谢神筠冷声道，“我昨日虽是与两位死者起了口舌之争，但也不至于因此杀人。昨夜中途离席的何止我一人，宴上侍宴来往的宫人便有上百，苑中值守的禁卫更是无数，唐御史家的大娘子因为午后坏了肚子，未曾赴宴，杜侍郎家的三公子昨日宴中也出去与人私会，还有——”</p>
她目光瞥过沈霜野，道，“定远侯昨晚也是在凶案发生后才匆匆赶至摘星楼的，严大人怎么不怀疑他们？”</p>
沈霜野听她提起自己的名字便抬眼望过去，正对上谢神筠清凌凌的目光，一触及分。</p>
他没有开口，但那眼神分明在说：“恩将仇报。”</p>
谢神筠没有理他，条理清晰道：“严大人，你如果是怀疑我杀了人，那便请你拿出人证物证来，我无需向你证明那段时间我没有去杀人。”</p>
殿上亦有人觉得仅凭此怀疑瑶华郡主杀人实在有些牵强附会，退一万步说，谢神筠若当真怀恨在心，她掌北司刑狱，自然多的是办法教训两人，何至于当众杀人，还抛尸御前？</p>
若是不在宴席上就要被怀疑，那岂不是他们都是嫌犯了？</p>
尤其方才被谢神筠提到的那几位大人，更是因此心惊，立刻出言为家中儿女辩解。</p>
有人道：“昨夜曲江池宴，参与者何止千人，严大人总不能挨个怀疑过去吧？”</p>
可是谢神筠嫌疑最大！</p>
瑶华郡主凛然难犯，严向江在这种质问下被逼出冷汗，立时脱口而出：“可经仵作查验，杀害两名死者的凶器是极薄极利的利刃，郡主腰佩龙渊，剑锋薄如蝉翼正是此剑特性！”</p>
殿中蓦然一静。</p>
严向江额间冷汗渗进衣领。</p>
他道：“昨夜凶手杀人，再在众目睽睽下抛尸，还要避过苑中巡视的禁军耳目，若非是对曲江苑和禁军防卫熟悉无比，怎么可能做到如此缜密？”</p>
众人心中霎时一凛。</p>
查到此时，杀人抛尸能避开禁军耳目才是重点，昨日是天子御驾出行，尚且有人能在御前杀人抛尸，若是有人想要刺杀天子呢？</p>
“我昨日未佩龙渊。”谢神筠缓缓道。</p>
“但我听说郡主还擅用霜刀薄刃，威力不在剑锋之下……”严向江硬着头皮道。</p>
谢神筠从前遭遇的那几场刺杀案可都是大理寺审的，其中细节严向江再清楚不过，他也是因此才知道谢神筠武力之高竟不亚于能以一当十的宫中禁卫。</p>
“严大人，昨日我与死者之间闹出的那场纠纷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若是凶手因此起意嫁祸于我也不无可能。”谢神筠眸光一凛，“我听说昨日操纵傀儡的那名幻术师死在了大理寺刑狱之内，此人分明有大嫌疑，却死得不明不白，严大人今日这样笃定我是杀人凶手，到底是因为怀疑我，还是想要借机铲除异己？”</p>
颠倒黑白！</p>
严向江脑中嗡鸣，气血上涌。</p>
那幻术师分明死于江沉之手，谢神筠话中却隐隐暗示是他大理寺卿受人指使、在借机构陷于她！</p>
再一深思，大理寺到底是要借机将谢神筠拖下水，还是想要以此攻讦站在谢神筠背后的太后？</p>
此言一出，一桩杀人案便会立即变成朝堂党争。</p>
果然，御史台便有人出列陈词，说大理寺怀疑郡主根本就是捕风捉影的臆想。</p>
亦有人出列抨击谢神筠既为凶案嫌犯，便该接受大理寺查验。</p>
双方各执一词争论不下。</p>
“荒谬。”太后终于开口，“严大人，你这是要逼着郡主承认吗？”</p>
“微臣不敢。”严向江伏地请罪。</p>
贺述微此前未置一词，这时也开口：“口舌之争不足以为证，不过郡主身上确实疑点甚多，严大人破案心切也是为着天子安危着想。为证郡主清白，便请郡主配合大理寺调查。”</p>
“那是自然。”谢神筠同样肃容，“还请三司彻查此案，还我一个清白。”</p>
第62章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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