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之涣问,“你后悔吗?”</p>
——</p>
谢神筠到北衙时正看见崔之涣从里面出来。</p>
“崔大人。”谢神筠停步。</p>
“郡主。”</p>
谢神筠打量他片刻,崔之涣这个人,一直给人一种捉摸不透的感觉,谢神筠从不对任何人掉以轻心,尤其是他这样不动声色明里扶持宣蓝蓝,暗地里却倒戈向她的。</p>
从太后到李璨再到谢神筠,无论掌权的人是谁,他都有本事得到重用。</p>
不仅仅是审时度势的本事高,更是两头通吃,谁也轻易动不了他。</p>
崔之涣走后,谢神筠唤来北衙值守的禁卫,待知道他单独与裴元璟见过面后眸色便深了深。</p>
崔之涣在这种时候去见裴元璟,是想知道什么?</p>
宣蓝蓝不是第一次被关在北军狱了,他被押进来时看见了自己上次住过的那间牢房,便扒住栏杆不肯走了,死活都要住那间。</p>
说是那地儿他熟一些,同牢里的耗子都已经处出感情来了,这次刚好还能再住一起。</p>
谢神筠看见他时他正编了草绳套耗子。</p>
“你过得倒是自在。“谢神筠道。</p>
“一回生二回熟嘛。”宣蓝蓝天生一张笑脸,认真道,“就是这两日的饭菜好像不太行,这牢里的耗子都饿瘦了。”</p>
谢神筠道:“北衙重开不久,这里的耗子都是这几日才跑来的。”</p>
“啊?”宣蓝蓝有些失望,“那你肯定就不是我之前认识的那只大黑了。”</p>
他把耗子放跑,扒上了栏杆:“暮姐姐是来审我的吗?”他一副大义凛然献身就义的模样,“你来吧,我已经准备好了。”</p>
谢神筠看看他捉过耗子的手,不着痕迹地退了两步。</p>
“徐寿二州被换掉的那批贡品,是你做的。”谢神筠端详他片刻,忽然道。</p>
宣蓝蓝眨巴眼,点点头:“是啊是啊,暮姐姐果然很是聪慧。”</p>
他还是那样一副天真无邪没心没肺的样子,但说出来的话却全然不是那回事。</p>
“我换掉了贡船上的贡品,再把真贡品混进了你运去西南的货物里,这样一来,陆庭梧、你,还有我阿姐,就全都被套住了,一石三鸟,我聪明吧?”</p>
“的确很聪明。”谢神筠淡淡道。</p>
“可惜了。”宣蓝蓝很是惋惜,“要不是阿昙从中作梗,本来一个私铸兵甲案我就能把你们全部除掉。”</p>
他靠在栏杆上,如今再想起来还是觉得十分委屈。</p>
谢神筠从他的一句话里串联起了所有的事。</p>
宣蓝蓝当初应该是想以府兵通匪的案子除掉陆庭梧,再把真正的贡物藏到谢神筠运去西南的兵甲里,这样一来,不仅谢神筠和宣盈盈私下养兵的事会暴露,还能把府兵通匪的案子栽赃给谢神筠。</p>
这一计简直是快狠准,而且没有留下任何有关宣蓝蓝的痕迹,就算事后谢神筠想要追查,先怀疑的也是宣盈盈。</p>
事实也的确如此,谢神筠从来没有怀疑过宣蓝蓝。</p>
谢神筠慢慢道:“后来因为真贡物的事情被沈霜野和我查到了,你主动卷入魏昇的案子,不仅是洗清嫌疑,还在引导陆庭梧和我相互怀疑。”</p>
甚至在魏昇的案子里,不管是谢神筠还是魏昇都没有怀疑过他,因为是她主动要把宣蓝蓝牵扯进来,用以牵制住沈霜野和宣盈盈,连这个都在他的算计之内。</p>
果不其然,一切如宣蓝蓝所料,太子造反被诛,而谢神筠也怀疑上了沈霜野和宣盈盈。</p>
“虽然和我原本设想的有那么一点出入,”宣蓝蓝比了个手势,“不过这样也很好,棋子虽然有了一点自己的小心思,不过终究还是挣脱不了棋盘的。”</p>
太聪明了。</p>
这种洞察局势、引导人心的能力,是谢神筠见过平生之最。</p>
她起了杀心。</p>
宣蓝蓝像是根本没有察觉到谢神筠的杀意,偏头道:“唯一的意外就是阿昙。”</p>
谢神筠知道他在说什么:“因为她不仅破坏了你的计划,还在孤山寺刺杀时换掉了箭上的毒。”</p>
沈芳弥曾经送给杜织云的那套医书,上面有一张药方,正是当年孤山寺刺杀时谢神筠百思不得其解的箭上涂的迷药的药方。</p>
但沈芳弥其实根本没有必要在箭上涂迷药,迷药对谢神筠造不成任何伤害,只是一个多此一举的败笔。</p>
后来谢神筠才想通,沈芳弥应该是在以这种方式提醒谢神筠,箭上的确是有毒的,只是被沈芳弥换成了迷药。</p>
宣蓝蓝十分扼腕:“是啊,否则你要是死在孤山寺,哪里还会有后面那些事。”</p>
谢神筠问:“你很想我死?”</p>
宣蓝蓝反问:“暮姐姐为什么不问阿昙为什么要帮你?”</p>
谢神筠漫不经心道:“为什么?”</p>
“你忘了吗?我见过你的。”宣蓝蓝笑了一下,“我在太极宫里见到你的第一天,就知道你是谁了。”</p>
第一个认出谢神筠是梁行暮的人不是林停仙也不是张静言,而是宣蓝蓝。</p>
“那天我和陆庭梧打架,打输了,然后你冲出来揪着陆庭梧的头发把他按到了水里,我一下子就认出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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