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榕用眼?神表现了疑惑。</p>
耶律尧却将油纸伞斜靠门旁,走过来道:“喝酒碰到容松,帮他挡了点酒,和他分了下工。裘安经历归他,我去查杨思。”</p>
他身上?沾染了雨水的湿润,显然刚从外面回来,发间睫羽都盈着水珠,俊朗妖冶的面容都显得没有那么凌厉了,透出几分掩映轻纱后般的朦胧。</p>
耶律尧笑得狡黠:“想知道什么?尽管问。”</p>
第88章 照顾</p>
西南的雨燥热绵密。</p>
宣榕给他斟了壶茶, 一推杯盏:“坐下说。杨思一家怎么死的?意外是怎么回事?”</p>
耶律尧落座饮茶。他极喜玄色,浑身衣饰除了束发银冠,其余皆黑, 边把玩一枚墨玉扳指,边道:“杨思有三子两女, 八年前长子十?六七岁, 差不多是可以开始试考童生的时候, 他便盯上了裘安, 想让他替考,折腾一圈,把人逼得死去活来。”</p>
耶律尧顿了顿:“然后遭到报应了, 两个小儿子死于县衙官兵纵马的意外,大儿子发热惊厥, 跌入河中淹死。”</p>
宣榕眉心?缓缓蹙起:“……三子死得确实?仓促蹊跷。”</p>
耶律尧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还有更蹊跷的呢。杨思夫妇, 和?剩下的两个女儿, 在大儿子死后不久,也死了。他们都是被?流寇入室抢劫, 杀死在家里。据说当时血流了满院,杨家那坐落城西的庄子, 直到现在都是一处鬼宅, 无人敢买敢住呢。”</p>
宣榕敏锐地问道:“杨家仆从呢?可也被?灭门了?”</p>
耶律尧摇头:“留了一个佐证是流寇入侵。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我也觉得不是贼寇,是仇杀。喏, 你看。”</p>
说着, 他一弹指尖, 那枚墨玉扳指扣落桌上,解释道:“杨宅里看到的。主屋根本?就没被?搜刮干净, 值钱之?物?不少。若是图财劫匪,不会如此粗心?大意。”</p>
除非一开始就是奔着人命而去。</p>
宣榕按了按眉心?:“裘安身无长物?,应该请不动江湖杀手之?流吧?”</p>
耶律尧笑笑:“你说呢?”</p>
宣榕又自言自语道:“他一介书生,估计也不认识什么亡命之?徒吧?”</p>
耶律尧眉梢一扬,没说话。</p>
但两人交换了个眼神,都知道事态不妙。</p>
安定处在国线附近,东北朝上便会进入中原腹地,而西边广阔草地和?沼泽之?后,便是西凉。</p>
在此会有流寇,但更会有探听消息、秘密入境的西凉细作。</p>
这也是为何十?年之?前,西凉那位储君卫修,能和?昔咏碰上面——树木葱茏的泥泞沼泽绵延不绝,偷潜很难,但不是绝无可能。</p>
连绵的细雨滴得人心?烦,屋舍内的地砖上,都起了一层水汽,湿滑光亮。午后的太?阳被?乌云遮住,像是快要入夜的黄昏。</p>
半晌,宣榕叹了口气?:“杨思一家是积怨多少,得罪了多少人,愣是没人怀疑到裘安头上吗?”</p>
就连昔咏用人,也没听到相熟的人透露风声。</p>
她转向?容松:“阿松,都听到了吧。原封不动转告昔大人,让她扣住裘安,仔细审讯。”</p>
*</p>
昔咏走入地牢,已?是后半夜。</p>
身后两名副官噤若寒蝉,亦步亦趋跟着她,其中一人小心?翼翼道:“昔帅,息怒啊,或许是有误会呢……”</p>
昔咏在牢门前站定,雨水顺着她的银甲滴落,仅仅站立片刻,脚下那方?土泥地面便已?斑驳,变深变黑。</p>
她冷冷道:“这不是都没上刑么?我大半夜亲自跑一趟,为的不也是给他辩解机会吗?”</p>
副官们闭紧了嘴巴。</p>
倒是牢房里的裘安迟迟未语。他粗布麻衣,蜷在角落,按住喉咙。来之?前吞咽下的东西,多少还是划伤了他的喉管。</p>
喉咙刺痛难耐。</p>
他不怎么想开口说话。</p>
直到昔咏粗暴地踹了一脚铁门,道:“掌灯,开门!”</p>
她越过?狱兵走入,没有把手无寸铁的文人放在眼里,只?是匪夷所思,蹲下来揪住裘安的前襟,左右打量,都觉得这是个老实?巴交的青涩门客,实?在无法把他和?“勾结西凉”联系在一起。</p>
于是,昔咏口气?生硬道:“杨思一家是怎么死的?解释清楚,若你真的无罪,我顶着郡主那边压力立刻放你。”</p>
裘安仍旧好半天没说话。</p>
昔咏本?身急性子,不耐烦道:“快说啊!磨磨唧唧的干什么呢?”</p>
裘安缓缓道:“他一家人坏事做绝,鱼肉乡里,遭到报应了,都死于非命,有什么好奇怪的。”</p>
他的手劲甚至比不过?昔咏,掰不开铁钳一样的手,只?好任凭她拿捏:“昔帅不怪罪这种人,反而先向?我发难,没有这种道理吧?”</p>
昔咏慢慢放开了手。她沉吟片刻,起身道:“裘安,你没有否认。”</p>
裘安拢袖,徐徐鞠了一礼:“昔将军,西凉储君殿下托我问你安好。他很遗憾当年没有杀死你。不过?,你如今福大命大,想必他会更遗憾。”</p>
昔咏脸色一变再变,脑海里闪过?卫修那雌雄莫辨的样貌,还有那双阴毒的桃花眼。</p>
三年前,两国商判,西凉到底还是把卫修“赎”了回去。虽然不知在女子为尊的西凉,卫修暴露性别,要如何自处。</p>
但他确实?八风不动,依旧站稳了脚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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