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先生和贾勇一起到机场送关先生。关先生显得有些心情沉重。贾勇跟关先生认识满打满算也就三周的时间。</p>
关先生给贾勇的第一印象一点儿也不像一个归国华侨。在贾勇看来，归国华侨应该大腹便便，一口港台腔，穿花衬衫，戴白礼帽，穿三接头皮鞋。</p>
关先生呢，瘦高的个子还有些驼背，喜欢穿灰色调的衣服，不管多大的牌子，穿他身上跟穿在农民工身上一个样子。关先生在巴西生活二十多年了，说话居然还有东北方言的味道。</p>
周先生曾经跟贾勇讲，关先生是内地移民中的大买卖家。初次见面的时候，贾勇没有把关先生和大买卖家联系起来。</p>
他的疑问，一定在第一时间就被关先生看出来了。对这个初出茅庐，不知深浅的小伙子，关先生表现得高傲而冷漠。</p>
在他们一起出差的三个星期里。年过六旬的关先生，无论是思维还是行动上，看不出半点懈怠。有的时候，反而是他带快了周先生和贾勇的节奏。</p>
贾勇以前从来不觉得东北人精明。他觉得东北天气寒冷，漫长的冬季里东北人猫冬的习惯造就了对时间和效率迟钝的东北人，他们的性格大大咧咧，豪爽，不拘小节。</p>
可在东北生活了四十年的关先生却是个很细心，很谨慎的人。这一路上，他一再提醒周先生要充分考虑市场的变化，控制进货成本，精打细算，为折价甩货预留空间，免得赔本赚吆喝。</p>
贾勇从他身上看出了二十年海外商业生活磨砺出的精明。关先生也看出贾勇是个做事踏踏实实的小伙子。踏实的人就难免做事保守，裹足不前，错失机会。</p>
闲谈话语中，关先生常以父辈的姿态，用过来人的经验开导贾勇，希望他走出国门，经风雨见世面。刚出校门不久的贾勇，把关先生这种亦师亦友的教导，一一牢记在心。</p>
贾勇的诚恳态度，让关先生很受用。在贾勇跟前，关先生找到一种为人师表的尊严，一种作为老人，作为长者的尊严。这种尊严不要说在外国人面前，就是在他自己子女面前都没有。</p>
关先生的沉重心情还来自于他有一种感觉，那就是这可能是他最后一次回国了。对于自己曾经生活了四十年的这片土地，对在这里的亲戚朋友，他有着说不出来的眷恋和惦记。</p>
这次回国，对他来说，最欣慰的是见到了阔别二十年的母亲。如果说，别的人可能今后还有机会见，对于八十多岁疾病缠身的母亲，那确实有可能是最后见一面了。</p>
关先生转过身，神情庄重地向候机大厅的远处看去，好像是要看到东北的故乡。然后，他恋恋不舍地看着站在他身边默默不语的贾勇，拍着他的肩膀用低沉而沙哑的声音说：“在巴西，你算有我这么一个忘年交。我在巴西等你。希望你早点儿来。”</p>
送走了关先生，周先生一边走，一边对贾勇说：“关先生有一子一女。女儿大，儿子小。女儿学习好，性格随关先生。关先生很爱女儿。把她送到美国学习。</p>
“可是，他女儿因为失恋得了一种病。就是郁郁寡欢。据说这种病叫抑郁症。我第一次听说这种病的时候都不敢相信。</p>
“我像他女儿那个年龄段的时候，没吃没喝。一天到晚就想着能饱餐一顿就好了。那也没把我想抑郁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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