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事儿?”春儿苦笑着又哽咽起来。 梁婠勾起一抹笑,真没想到张氏的药竟还有这奇效,怪不得她千方百计也要让梁姣给陆修用。 梁婠这边想着,那边就听春儿道, “娘子不知,那天我跟崔皓回去后,阿婶说什么也不肯让我进门,只怨怪我毁了崔皓的姻缘和前途,崔皓不忍我受着伤还流落街头,便替我找了一处落脚,还说会回去劝劝他阿娘的。” 劝? 梁婠抬眸瞥她一眼,心头止不住冷笑,这根本就是他们母子俩合起伙来演戏!永远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 “其实,我一直知道,他跟我说的话都是安慰我的,何况,我自己什么身份自己也清楚!”她说着抹着眼泪,“娘子也知道,他一心入仕,可碍于门第无人引荐,冯娘子愿意帮他,我又不能阻拦。” 她吸了吸鼻子,又道,“我只身一人找不到活计,实在无法只能走街串巷卖些杂货,不想前日昏倒在大街上,后来才知是有了身孕,不瞒娘子,我也没想能嫁他为妻,但这个孩子不能无名无分啊——” 她说着话,抚着小腹,眼泪吧嗒吧嗒直往下掉,可怜见的。 梁婠只面无表情拈着茶杯瞧,却半口不喝。 春儿憋屈已久,好不容易有人愿意听她倾诉,只顾着发泄,全然忘记这倾诉对象曾与崔皓生过情愫,蓦地忆起又觉尴尬。 可偷偷再看梁婠脸色,却不见半点儿吃味,转念一想,娘子这种门第相貌,本就是高不可攀的,与崔皓之间又差的何止是十万八千里? 她还记得那天在小竹馆,娘子看他们的眼神,那种蔑视,好像多看一眼都觉得脏了眼,就连冯娘子在娘子跟前都要自惭形秽的,崔皓怎么敢,自己又怎么敢? 何况,近来又听崔皓说,娘子不仅得了皇后的青睐,还同周少保关系匪浅,一个大司马,一个太子少保,哪个不是人中龙凤? 春儿垂头丧气。 “那你有孕之事可告诉崔皓?”秋夕到底是不忍心。 春儿抬眸看她一眼,点头,“昨儿我特意去找他,已经告诉他了,可他说,阿婶最近犯了旧疾,不能受刺激,过段日子再跟她说,而且好像引荐的事有些眉目了,这时候如果将我有孕的事情说出来,若是冯娘子知道了,只怕会对我不好。” 秋夕惊讶,“你等能,这孩子能等吗?就算做不成正妻,做个妾室也好,庶子总强过私生子吧?” 说到这儿,春儿又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秋夕见她如此,干脆跪在地上,“求娘子帮帮春儿吧。” 秋夕有此举动,梁婠不算意外,春儿曾经多么花娇明艳,如今就有多脸黄肌肉,纵使铁石心肠的人见了也会怜惜,更不要说秋夕本就生得软心肠。 何况在秋夕眼里,只当他们是生了私情。 春儿捂着脸哭得愈加伤心,不知道是为自己的遭遇哭泣,还是为心中的愧疚哭泣。 梁婠无动于衷,只看着秋夕,声音轻似鸿羽,“据我所知,春儿从前没少欺负你吧?” “是,”秋夕点头。 梁婠放下手中的杯子,认真看她,“你不恨她吗?” 秋夕想了想,轻轻摇头,“春儿和奴婢不一样,她没有奴婢幸运,奴婢自小跟在娘子身边,娘子是什么脾性,奴婢再清楚不过,可春儿入府晚,从前又过得不如意。 所以,她事事都掐尖要强,生怕有一天被人夺了娘子的偏爱,奴婢若为此心生怨恨,不止徒增娘子的烦恼,还叫自己也过得不快乐。” 见梁婠不言语,秋夕又道,“奴婢知道春儿有错,可娘子若再不帮她,春儿母子就真的毫无指望了。” 梁婠静静瞧着眼前双目澄净的人,心里是五味杂陈。 春儿如今下场,本就是她故意为之。 自己内心是无法原谅他们的,甚至这些远远不够,可她怎么忍心去拒绝一个拼了性命救自己的人? 或者,为了那曾经自己眼里也拥有过的光,她可以赌一次。 梁婠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瞧着春儿,声音凉如秋风,“我帮你。” 春儿仰起头,直愣愣地盯着梁婠,真就这么答应了? 梁婠眼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还有别的话要跟我说吗?” 春儿醒过神,立刻伏地跪拜,“叩谢娘子大恩大德,奴婢来世定衔草来报。” 长檐车上,梁婠闭着眼假寐。 忽然,秋夕站起身,咚的一声跪到她面前。 梁婠缓缓睁开眼,“又怎么了?” “是奴婢逾矩了。” 秋夕眨着水汪汪的眼睛,身体随着车子颠簸微晃,可还是倔强立着。 梁婠叹气,有些无奈地将她拉起来,这也是个傻的! “有这力气不如使在别处。” 说完,梁婠再次闭上眼睛,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配以德报怨! 长檐车骤然一停,车上的两人身子猛地往前一倾。 梁婠掀帘看去,竟是与另一辆车相撞,东市果然人多车多。 秋夕还没坐稳,就听对面的人率先嚷嚷起来,这车夫也是个有气性的,仗着错不在我,跳下去就和对面的人吵。 梁婠揉着额角有些无奈,本还想借着这出门的机会再去找周昀的,看样子是不成了。 驻足的人越来越多,两个车夫骂得起劲,围观的人也看得起兴,稀奇的是两个车上的正主却毫无反应。 秋夕朝外张望,想要下去劝解,“娘子稍等,奴婢去说和。好歹是公主府的,也是不陌生人。” 公主府? 梁婠放下手,奇道,“哪位公主?” “兰陵公主,许是冯娘子,奴婢去瞧瞧。” 这不是瞌睡了正好有人递枕头? 梁婠微笑,“不必了,我亲自去。” 秋夕也不阻拦,毕竟冯娘子与三娘子自小交好,只是奇怪这段时间两人竟不再来往,碰巧今儿遇到了,还不得逮到机会好好玩笑一阵? 梁婠一手持着户扇,一手扶着秋夕,慢慢下了车,梁婠一露面,原本喧哗吵闹的人不由噤了声,只好奇地瞧着她,一边瞧一边暗叹。 这种目光,梁婠早就习惯了,旁若无人走到对面车跟前,轻轻敲了敲窗户。 “可以走了吗?”里头娇嗔的声音很是不耐烦。 话音一落,帘帐掀起,露出一张花颜月貌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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