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解释呢? 搁在从前她或许不懂,可经历两世,有些问题又如何不明了? 陆修似是也没指望能从她口里要到答案,只是盯着她笑了下,“你似乎对周昀很维护。” 梁婠有些惊讶,“大人为何这么说?” 陆修垂下长长睫毛,掩住底下幽深古井,“从那晚盗印说起,你明知周昀是太子少保,与曹氏关系匪浅,若有他引荐作保,总好过你独身贸然上门,可王素一事从始至终你对他闭口不谈,并非是觉得他不可信,相反,你是不想让他涉及此事。” 梁婠想否认,却又觉得没必要。 如此默认,陆修唇角微微勾起,“方才你提议帝后出宫,除了阻止太子、盘活皇后处境,仔细想想又何尝不是再次让周昀置身事外? 甚至,不惜将火引到我身上……” 梁婠突然明白,其实他说那句挺好时,就已看透了她。 因为知道他是未来的陆太师,所以就总觉得无论何事他都能扛下来。 梁婠低下头。 陆修起身下榻,朝她走了过来,“你口口声声说奉我为主,可哪一次又真的为我考量?” 他偏过头轻嘲浅笑,“在你这儿,被奉为主的倒还不如一个旁人能得你倾心相对!” 梁婠咬了咬唇,这就是所谓的旁观者清吗? 忽地脖间一烫,他手已然抚上她脖颈。 梁婠仰起头,身体僵若石化,死死盯着他,所有注意力全然集中在他的手上,半刻不敢放松。 “大人是想将我扼死吗?” 她嗓音低哑,尾声发颤,一双眸子水雾蒙蒙,细白的脖颈上还有一道暗红的细线。 陆修垂头瞧着。 昨日他忙忙赶去,却见她在长剑威胁之下,不慌不忙地施针,还伴着娓娓道来的述说…… 他勾了勾唇,漆黑的眸中似能滴出墨来,“再深一点便要划破喉咙,命丧剑下了。” 梁婠瞳孔一缩,他这神情究竟是在庆幸,还是在遗憾? “你昨日问我,何时会对人见死不救?” 他瞧她一眼,凉凉丢开手,背过身去,如屹立在蒙蒙大雪中的独峰,孤绝冷傲、高不可及。 “如今我且问你,你会对心存恨意的人,施以援手吗?” 冬夜的风,无状无形却冷刺入骨,一如他此刻的口吻。 梁婠若置身冰窟,唇角都冻得有些僵硬,可态度极为坚定。 “不会!” 她重活一世就是为了报仇,原谅都不可能,又岂会施以援手? 陆修微微眯起眼,点点头,“好,你去吧。” 那声音轻似落雪。 说话时他并未回身,梁婠望着那背影有些失神,这样的陆修她可一点都不陌生。 睡长梦多,一觉醒来,落入眼里的四周慢慢熟悉起来,她这是在名义上为周昀、实则属于陆修的别苑里。 梁婠坐起身,往窗口看去,真没想到这么快她再次住进这里,只是不知她这次失踪对外又是如何说的呢? 听到响动,婢女躬身进来,只告诉她大司马让她留在这里养伤直至痊愈。 这几日似乎和那些天一样,唯独不同的是,这次并不限制她出屋子,而陆修自离开后,也再没出现。 周昀倒是会来,不过都是替皇后取药的。 至于那日所说帝后出宫的契机,说是陆修答应帮忙。 梁婠心下疑惑,他明明那样生气,竟然允了,不得不说,陆修对周昀到底是不同的。 “咦,瞧上去气色不错!” 梁婠一抬头,周昀摇着扇子,笑眯眯站在门口。 “这些天吃得好、睡得好,气色自然好。”梁婠放下手中笔,起身就去给他拿配置的药丸。 等再进来,就看到周昀站在一侧,那边矮几上陈着莲花纹的画盒,外表绘制华美、做工精致,摆放又显眼,梁婠之前来这间书房就注意到,但出礼貌,她并未打开。 不想周昀今儿倒是打开了。 这桃栖苑很难说清楚究竟是周昀的,还是陆修的,所以他这样翻箱倒柜并不失礼。 梁婠将小瓷瓶置于长案上,便站在一边看他,“周少保这是在找何物?” “你来瞧瞧,这里头有我们昔日作的不少画卷!”他忙不迭地在画盒里翻找。 梁婠走过去,那里头确实层层叠叠存放了不少字画。 她只在周昀拿出来的里面随手翻过去,大部分都是山水画,有春景踏青、有秋雨香山、有寒江垂钓、有沐雪大川…… 梁婠抓起一轴粉粉翠翠的柳陌桃蹊,觉得颇有趣味。 周昀伸头往那画上看了一眼,冲她挑眉,“难不成连画也只能看上他的?” “看上谁的?” 周昀朝落款处呶呶嘴,又重新摆置手里的东西。 梁婠的眸光慢慢下移,“子、溪。” 周昀瞅她一眼,神色有些怪,“你莫不是才知道这是他的字吧?你俩都那么熟了!” 梁婠忆起那日在太师府,陆勖好像就是这么唤他的,就是没想到他那样一个人,作的画竟这般粉嫩意趣。 她合起画,“以后,周少保还是别这么说了。” 从前倒是无妨,可眼下他就要定亲,他们也该避嫌了。 梁婠放下画卷,重新拿起另一幅,是誉写曹植那篇《洛神赋》的,落款‘少辞’。 她细细看了一遍,微笑,“飘逸洒脱,确实字如其人。” 周昀一愣,也往这边看过来,摇头轻笑,“都不过是从前一起玩闹作的。” 他说完又继续低头翻找,梁婠奇道,“这是在找什么?” 周昀翻了两三遍都没找到,也放弃了,“你不知他从前画过一幅画,本想叫你瞧瞧的,可惜——” 他颇为遗憾,“日子久,竟找不见了。” 梁婠失笑,“怎么一副画倒叫你这么找?” 周昀往门口瞧了眼,笑得有些神秘,“你别看他这个人冷模冷样的,心头却是热的。” 说到这儿不知想起什么,又有些感慨,“不过他这人,貌似婚事上向来坎坷。” “坎坷?”梁婠一脸怀疑。 周昀边眨眼边点头,“我记得幼时,他是订过一门亲的,你不知道他当时跟我说的时候,那别别扭扭的样子,就跟个小女娃似的。” 梁婠不解,“那又为何说坎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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