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门以后是一个院子，雕梁画栋、古色古香，盆景造型奇特有趣，一条石板小路弯弯曲曲穿过苍翠的绿植和草皮，通向了一间屋子。 穆悠然饶有兴趣地四处观望，忽然发现了两个院墙角落的摄像头。 “阿姨，这？” 老人呵呵一笑：“没事。我带你进来的，你要是偷了东西，我陪你坐牢。” 穆悠然赶紧道：“阿姨，要不我还是走吧，您这样说我慎得慌。” “放心吧，孩子，阿姨相信你。我们从那儿进去。”老人拍了拍穆悠然的肩膀，示意后者大胆点。 穆悠然抬了抬下巴，就走到了石板小路上。 老人看着穆悠然的面条背影，眼里闪着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轻轻一笑，提着公文包跟了上去。 穆悠然回头看了一眼老人，甜甜一笑，然后推开了那扇木制大门。 屋子大约三十来平，每面墙壁前都放着整排的柜子，有些像澡堂，下方是一条长长的凳子。 “小姑娘，我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呢。”老人看着好奇的穆悠然，温和地开口，“你是大学生吗？” 穆悠然回道：“阿姨，我叫穆悠然，刚刚从中海大学毕业。” 老人眼神亮了一瞬，然后笑了：“我姓朱，你叫我朱阿姨吧。这是我们平日里放东西的地方，不过很少用。只有集体活动的时候才会用。你过来，我看看你。” 穆悠然不明就里。 朱阿姨就走近了些，拉着穆悠然的双手看了看，又把后者的脖子、耳朵、头发都看了个遍。 “真是个干净的小姑娘。”朱阿姨兀自暗叹一声，又解释道，“我们这里，金属物只能带进不能带出。我们的手机都要那些都要放在柜子里，走的时候再取。” 老人说着话，便把自己的手机先放进柜子里，然后从柜子拿了钥匙，又把柜子门锁上。还真和澡堂一样。 穆悠然有些犹豫。 “孩子，你要是有兴趣，我今天带你看看一个完全不一样的故宫。机会难得，想试试吗？”朱阿姨的眼神感觉有些像狼外婆。 穆悠然的确很感兴趣，稍稍犹疑便答应了。 把少有的金属物全部放好，老人又刷卡开了另外一扇门。 穆悠然稍微进门，便隐约听到了叮叮当当和一些小型机器的声音。 这次老人走在前面。 门后是一条靠着墙壁的通道，宽敞明亮。另一侧是一间挨着一间的屋子，都不小。几乎每间屋子都放着各种东西，里面有人戴着、拿着各种工具忙活着。 朱阿姨一边走一边介绍：“那个年纪最大的，是牛华德师傅，来了39年了，骑电动车最快的就是他了。这是覃建国师傅，在这里也快37年了。那是周兴丽师傅，35年了……” 穆悠然明白了。 朱阿姨带自己来的地方，是故宫博物院的禁地之一——文物修复中心。 天哪，朱阿姨竟然是在这里工作的。 穆悠然道：“朱阿姨，那我这个箱子里，和您包里的，都是修复工具吗？” 朱阿姨点头：“对，刚买的，也有一些是在外面定做的。拿进来了，就再也拿不出去了。我自己用，或者等以后给后来的人用……” “等以后”，是指她离开的时候吧？ 穆悠然如是想。 “故宫一共有三个修复中心，我的屋子在最里面。去看看？”朱阿姨颇有些自豪。 穆悠然指着墙壁上的一扇门道：“朱阿姨，这里怎么还有门？” 朱阿姨道：“我们平日里都是走这里的，外面也有一个小屋子，我们的自行车和电动车就停在屋子外。不过从大院儿外面到这里，就要绕一圈儿了。” 穆悠然“哦”了一声，大眼睛到处看。 这一切的一切，都太过新奇。 明明都是旧东西，却是一个新世界。 她不由回想着那些在这里工作了几十年的老师傅，他们几乎是把自己的一生都放在了这里。 “朱阿姨，您在这里多少年了？” “45年，我66岁啦。不知不觉的，都好老了。” “哇哦，我还以为您不到六十呢。” “小丫头长得好看，嘴也甜啊。” “嘿嘿。” 朱阿姨推开自己工作间的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穆悠然迈步进入，然后就再也挪不动脚步了。 历史的厚重感和苍凉感扑面而来，强烈又沉重。 工作间有近百平方的空间，满当当排列着几十个博物架。 每个博物架上都放着十余种或造型精美、或古朴雍容、或异域风情、或惊艳奢华的器物。 全是古董，不对，是文物。 炎夏数千年历史积攒下来的文物。 这是一场视觉的饕餮盛宴。 穆悠然的情绪，已经无法用震撼来形容了。 朱阿姨：“漂亮吧，丫头。可惜了，美中不足，它们全是残器。” 穆悠然深深呼吸：“朱阿姨，全部都是有损伤的吗？” “对。”朱阿姨叹了口气，“挖掘、运输、保存、研究等等过程中，随时都有可能发生意外。” 穆悠然面带遗憾，听得很认真。 “这里的，不过是九牛一毛。还有更多的，已经完全无法修复了。我和一些老家伙们，一辈子都在做这个事。这段时间修复完成的已经送走了，但全国各地又陆续送来一批。在国内大大小小的博物馆中，不知道还有多少这样的文物。” “我主要负责金银器和漆器的修复，这些年不知道已经修复了多少件了，修不好的更多。多少原本价值连城的文物，却化成了残片，就那样安安静静躺在我面前，但我却没有一点办法，每次想起都心痛不已。” “孩子，你自己随意看吧。我得抓紧时间了，摆在这屋子里的这些，还不知道需要多久才能完成呢。” 穆悠然乖巧又恭敬地看着朱阿姨：“嗯，您先忙，阿姨。我一定会很小心的。” 朱阿姨笑道：“嗯。其他工作间你也可以去。要是不想看了就告诉我，我从另外的门送你去游客区。” “谢谢朱阿姨。”穆悠然甜甜地笑了，目光却落在博物架上。 看着穆悠然把小脑袋小心翼翼地凑近博物架，朱阿姨的脸上闪过一丝隐藏不住的惊喜，但很快又消失不见。 “我在想些什么呢，唉。”老人沧桑的面容上，浮现出一丝落寞。 但她很快便戴上了手套，朝着自己的工作台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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