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不是第一次来到暇园，可是萧辰还是不敢相信，这是一位皇室亲王住的院子。</p>
特别是里面的人，院里的布巾人很是温和，看上去都文质彬彬，身材皆俊朗清秀，无论是手里的书册，还是胸前的箩筐，在他们眼里都像是对待朋友一样去呵护。</p>
萧辰再次被这种平和清净的氛围所感染。身处其间，会让人放空一切，就像这个院子的名字一样，悠然闲适。</p>
几人迈步进了堂内落座。</p>
天气本就闷热，再加上一番紧张激烈的口舌较量，嘴唇也不知在什么时候弥上了一层细纹。</p>
萧辰迫不及待的等着一口茶水喝。</p>
七殿下见状后微笑着煮上了一壶竹叶青分给三人喝。</p>
“嗯，今春新茶可是别有一番滋味啊！”</p>
九殿下品了一口点头赞叹道。</p>
“是啊！我觉得比去年更鲜美，涩味也淡了。”十殿下附和道。</p>
七殿下听后却搔了搔额头，又左右瞥了瞥两人。</p>
“你二人何以如此挖苦呢！”</p>
萧辰的嘴就没离开过茶杯，眼睛不停的转着。</p>
眼前这景象又是几个意思！</p>
“诶!好了好了，这么快就被识破了！看来我们啊，也不要拿兄长打趣了。”</p>
十殿下对着鄱阳王耸了耸肩。</p>
“你二人向来不喜欢这竹叶青。适才我一时疏忽，没想到你们这般逢迎。不是挖苦还能是什么！”</p>
七殿下抿了一口茶说道。</p>
“来人，再煮一壶清风使给二为殿下。”</p>
“是！”</p>
“竹叶青？”</p>
“名字如此雅致，兄长是受到了什么启发吗？”十殿下问道。</p>
“竹之静谧，春之涩青！此名乃是萧郎君所赐。”七殿下微笑着看了看萧辰。</p>
“妙哉！如此雅名，弟弟我对人对茶都更加敬佩了！”</p>
十殿下嬉笑着说。</p>
“此竹乃西南宁州所产，是我在荆州时一位友人所赠，说起来也有几年光景了。”</p>
七殿下一边盛茶一边说道。</p>
“说起荆州我倒是印象深刻，兄长在荆州任刺史之时，马灵馥将军因悬瓠城求援之事寝食难安，多亏了兄长当机立断，这才保住了我南国疆土；地方百姓皆对兄长感恩戴德，身为一方刺史能有如此功绩，放眼整个朝廷，恐怕无人能出其右。”</p>
十殿下向是初次见到偶像一样兴奋的说道。</p>
七殿下瞥了一眼十殿下，显然是他多嘴了。</p>
可十殿下才三十出头，哥哥和皇兄都对自己照顾有加，在外带兵又得心应手，内外都很轻松，又何必故作老成呢！</p>
十殿下见状只是挠挠头，低身吃茶不说。</p>
“你啊，在自家说说也就罢了，领兵在外，还要收敛些才是。”</p>
九殿下见如此，顺势给了个台阶，缓和了一下气氛。</p>
萧辰端着茶杯，似懂非懂，只好连连点头示意。</p>
“好了，我们还是说说正事吧。”</p>
七殿下摆了摆手。</p>
“新政之事，你们怎么看？”</p>
“此次兄长和萧郎君奉命编纂革新律令，担子可不轻!”</p>
十殿下摆弄着茶杯说道。</p>
“既是圣意，又是利国利民之事，我们定要全力为之！”</p>
七殿下咽下一口茶看了看萧辰。</p>
“话是这么说，只是我担心啊！朝中少不了在背后破坏新政甚至是陷害兄长之人。如此想来，兄长和萧郎君自身安危恐难保全，又如何能完成此等大事呢！”</p>
十殿下说完叹了一口气。</p>
“我与十弟皆为刺史，西南部分州郡自然可以响应新政，然彼处人口稀疏，恐不足以同江南各州势力抗衡。”</p>
“况且六哥权势浩大，在朝中一呼百应。今日院子里诸多臣工皆为其所用。”</p>
“革新还没开始，就上门逼迫，要是真定下几个条陈来，局面恐怕更难掌握！”</p>
九殿下摇头叹息。</p>
“是啊！六哥和那些臣工们，怕是不会轻易善罢甘休啊！”</p>
十殿下也是一筹莫展。</p>
“茶好了。”</p>
七殿下说完，便给二位殿下各分了一杯。</p>
萧辰放下茶杯，端正了一下身子：“既是革新，就是要做常人不能做、不敢做的事情。”</p>
“在下对南国的民情不甚了解，但修著征调律令是首等要务。”</p>
“如果二位殿下有心帮忙，在下还需要向二位讨教西南州郡的民情民意，此事多有唐突，还请二位殿下恕罪！”</p>
萧辰低头拱手。</p>
“哎！萧郎君所言甚是啊！”</p>
十殿下看着九殿下说道。</p>
“你我二人一面聚拢西南州郡人心，一面向萧郎君传达民情消息。如此一来，修著律令便有了些许保障，也可为兄长分担些事情。”</p>
九殿下连连点头。</p>
“你二人皆为刺史，收集民情地况也是情理之中，依我看，就照萧郎所言去做吧！”</p>
七殿下说完，点头示意。</p>
“不过，民情务必要可靠。”</p>
“所以你二人一定要安排稳妥之人到郡县去巡查。一面体察民情，一面核查田亩土地。如此，新政才能贴切民意！”</p>
“至于萧郎君，虽然免去了西南州郡奔波之苦，可是朝中阻碍极大，你自身安危亦不可忽视啊。”</p>
“我会派园内布巾人暗中守护，如遇歹人，可保你无恙。”</p>
“多谢殿下，我已有易琼保护，您就放心吧。殿下身边多留一些人，我们也能少些担忧。”</p>
七殿下听后点了点头。</p>
用过中食，已是午后。</p>
于是三人各自散去。</p>
萧辰寻到牛车后往回行着，帘外的骄阳也被几片云朵遮蔽，路上倒是凉快了些。</p>
“贤弟！”</p>
忽闻一个声音从前方传来。</p>
萧辰抬起竹帘望了望，来者正是易琼。</p>
“大哥？”</p>
“你怎么来了。”</p>
萧辰跳下牛车，迎了过去。</p>
“我收到崔雷传话，知道你来此处，便动身跟了过来，怎么样，此番还顺利吗？”</p>
萧辰咧着嘴，点了点头。</p>
“让大哥费心了，本想着让你在暗中帮我提防一下，没想到事态发展的太快，不过现在没事了。”</p>
“难道还有人在安成王那里撒野？”</p>
易琼追问道。</p>
“还好，这次又新认识了两位殿下，新政也算是有了更多的希望！。”</p>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往新桥处行去。</p>
却说建安王在暇园里受了气，家也没回，径直奔到了亲兄长临川王的东郊府邸。</p>
临川王正与袁昂商议事情，看见建安王面色青黑，怒气冲冲的闯进了内堂，杵在一旁不作声。</p>
“文达来了啊。”</p>
建安王并未回应，只是低身猛喝了几口茶。</p>
“可是在暇园受了你七哥呵斥？”</p>
“七弟向来儒雅，不至于此吧！”</p>
“哼！要是七哥反倒好了！”</p>
“哦？”</p>
临川王和袁昂对视了一下，甚是不解。</p>
“我按照兄长安排，带着吴平候和一众大臣去暇园讨说法。可谁知没找到七哥不说，却等来了那个竖子！”</p>
“谁？是萧辰吗？”</p>
六殿下惊异道。</p>
“就是他！”</p>
“那厮巧舌如簧，颠倒黑白！说什么南国弱小，朝臣只图享乐，不思变革！还说什么......水能载舟亦能覆舟。”</p>
“真是强词夺理！”</p>
六殿下看了看他。</p>
“不是还有西昌候和陆明霞在场吗？”</p>
“别提了！”</p>
于是建安王将白天在暇园的遭遇前后叙述了一遍。</p>
六殿下听后稍作点头。</p>
“那番人来历不明，言行怪异，没想到竟有如此才学。”</p>
“依你所言，他便是在暇园之中舌战群儒喽？”</p>
“看来此人着实不能小觑！”</p>
六殿下捋着胡须陷入沉思之中。</p>
建安王听后很是委屈。</p>
“要不是弘达拦着，我已将那厮手刃！”</p>
六殿下听后不由得身子往前一倾，大声喝道：“什么？你还动武了不成！”</p>
“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要耐住性子。”</p>
“你就是不听！”</p>
说完，六殿下接连叹息。</p>
“殿下息怒，八殿下乃一时情急，不过那萧辰性情乖张，即便我们不动手，也会有人报复于他。”</p>
袁昂低声劝慰。</p>
“本以为七弟一个就够我们对付了。真没想到，那乡野匹夫竟有如此巧辩本领！”</p>
“可惜啊！可惜！”</p>
“不能为我所用啊！”</p>
“额......”</p>
袁昂抖了抖衣袖。</p>
俯身在六殿下耳边低声叙述了一番。</p>
“嗯！此计甚好！”</p>
建安王坐在一边，也没听清袁昂说了什么。</p>
“兄长，对付此等小人何须用计！”</p>
“一个小小散骑侍郎，不足为惧！”</p>
建安王不屑的说道。</p>
六殿下听后一扬手。</p>
“你还须细细探之，待到时机成熟，我定会知晓于你！”</p>
深夜，在京都的众多大臣来到了东郊临川王府，陆陆续续的从后门进了院中。</p>
只见吴平侯、西昌侯带着陆明霞、刘思贞等江南诸州郡太守十几人进了内堂。</p>
六殿下和建安王早已端坐等候，袁昂、王柬等人也在一侧候着。</p>
众人各有所表，总之是对革新之事甚为不满。</p>
吴平侯起身拱手。</p>
“殿下，在座诸公。我和三位胞弟深蒙圣恩，今南国存患，歹人当道，我等绝不会袖手旁观。定会倾尽全力，唯殿下马首是瞻！齐力将那竖子伏法，尊崇古制，义不容辞！”</p>
“诸位都是朝廷重臣，江南州郡多由我们掌控。我愿携雍、梁、秦三地之众于周遭作势，结同人心，以古制为尊，定不会让那些鸡鸣狗盗之辈得逞！”</p>
西昌侯拱手说道。</p>
众人也附随着表态。</p>
“诸位，南国一树一花、一津一川皆由我等血战沙场拼死博来，汝等皆是国之贵胄，社稷肱骨！如今奸佞当道，小人得志。南国倾颓，圣主蒙尘！”</p>
六殿下一身端正，字字铿锵。</p>
“寡人愿同诸位臣工一起，铲除奸佞，救南国社稷于水火之中。”</p>
“此功若成，汝等必将名垂青史！”</p>
说完，六殿下便起身向堂下众人合拳拱手。</p>
“殿下！”</p>
众人听后皆激动不已。</p>
“我等必将同心协力，共诛奸佞！”</p>
“袁公。”</p>
六殿下朝着袁昂点了点头。</p>
“诸位，殿下已备好了锦囊妙计，请诸位回去查看，依计行事便可。”</p>
“若有紧急要务，可飞鸽传书，不到万不得已，切莫登门相见。”</p>
袁昂一边说着，一边将锦囊分给众人。</p>
“当务之急，须以收拢人心为重。诸公回去，定要稳住所属州郡内大小官吏，再结同周边郡县，壮大势力，以备后用。”</p>
“至于朝中各署部，寡人自有安排！”</p>
“诸位多是特地赶来京都赴会，寡人理应尽地主之谊，但为了避免人多眼杂，只能以些许薄钱俗物作为犒赏，诸位先行归去，几日后便会送到诸位府上。”</p>
“谢殿下！”</p>
于是众人拱手散去不提。</p>
第二天清早，萧辰由寺人引着来到东堂殿东侧的紫光堂议事。</p>
堂内有诸多熟悉的面孔，也有些许生人。</p>
只见六殿下端坐于左侧第一位，七殿下在第二个位置上跪坐着向萧辰示意。</p>
萧辰向左右拱手后便走了过去站在了七殿下的身后。</p>
中书令徐修仁、中书舍人周开逸、尚书右仆射袁昂、御史中丞孙庆绪等人依次待命。</p>
不一会儿，皇帝面带微笑的从门口阔步进来。</p>
“臣等恭迎圣安！”</p>
众人俯身跪拜，萧辰低身拱手。</p>
“诸位臣工免礼入座。”</p>
“是！”</p>
“今日召诸位来此，是为了商议修著革新律令之事。”</p>
“朕已下旨，这紫光堂便作为临时署衙，以行革新要务。此处安静舒适，遇事可随时向朕奏报；又处于前宫之内，亦可以保障诸位臣工日常给养。”</p>
“圣主厚爱！臣等必将潜心修令，以兴南国。</p>
众人俯身再拜。</p>
“至于州郡巡查之事，还须二位王弟多多费心了。”</p>
“为便宜行事，二位王弟可以郢州、赣水、溱水为界，分域而察之。”</p>
众人默不作声。</p>
看来陛下早就想好了怎么安排两个殿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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