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在黄有财感慨之时，县衙后花园三堂中，唐哲仰躺在正中太师椅上，两手使劲揉搓肌肉抽筋的脸颊，唐婉瘫坐在侧面椅子上，神色呆滞。桌上的茶盏已经凉透。</p>
今日东西花厅俱设筵席，宾客告辞之后，还得仆从丫鬟仔细打扫，待收拾停当，已经是月上中天。唐哲今日说的话比平常一个月还多，唐婉也演了一整天的端庄淑女，此刻父女二人都累得不想说话。</p>
做得千朝客，难做一日东，古人诚不欺人。</p>
许久，终于是唐婉打破了沉默。</p>
“爹爹，关于银号的事宜，我们已经讨论过多次。”唐婉轻声说道，“爹爹的任期将满，估摸着今年九月就得到北京吏部给由。银号运作见效还需要些时日，我们必须尽快募集资金，还要敲定代理人的人选。”</p>
唐哲叹了口气，“婉儿，你也知道，休宁县的财政并不宽裕。官府资金有限，而且以官资投私产尚无先例，还要考虑到整个徽州官场的反应。”</p>
“我明白。此前我确实说过从长远考虑，以官资控股是上策。”唐婉点头，“此时将银号运作起来是最紧要的，倒不一定要苛求官资。我们可以自己带头出资一部分，再从豪绅们那里筹集一部分，比如休宁三大户，他们的参与不仅能带来资金，还能增加银号的信誉和号召力，若还有缺口再从小乡绅们处募集。”</p>
“休宁三大户？”唐哲沉吟，“胡家可能会有兴趣；江家专营当铺，不使绊子就不错了；安家财路众多，他们可能会观望。”</p>
“那就先从胡家开始。”唐婉建议，“我们可以给他们一些优惠条件，比如优先权或者更高的分红比例。至于代理人，我考虑让田兴利担任。他勤勉上进，对休宁县的情况也很熟悉。先让他去和胡家接洽，探探胡家的意愿，也看看他的能力。”</p>
“田兴利？”唐哲想了想，“他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我还以为你会继续用黄有财呢。”</p>
“爹，鸡蛋不能全放在一个篮子里，黄有财负责锦团商盟已经是重任在肩，再代理银号就权柄过重，对他自己也不是好事。”</p>
“好吧，就按你说的办。明日爹爹找田兴利交待一番，区区一个末流小吏，也算他的造化了。”</p>
“那就这样，但愿心想事成，银号早日开张，助力爹爹升官发财。”唐婉打着哈欠挣扎起身，“爹爹晚安，我去安歇了。”</p>
翌日清晨，唐婉是被知画摇醒的，一看窗外天色，刚蒙蒙亮。不等她询问因由，知画便告知，锦团商盟的采购队伍回来了，童擒虎已自去东花厅找老爷汇报情况，黄有财在三堂喝茶等候小姐。</p>
“这还不到卯时正刻，难为爹爹今日得起个大早。”唐婉麻利起身，睡意全无。</p>
梆梆梆梆梆梆梆，一连七下梆子响，衙门开始传头梆，七声响寓意“为君难为臣不易”，卯时正刻已到。</p>
“黄掌柜一路辛苦了！”三堂外通往西花厅的连廊下，未见其人，先闻其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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