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阁大学士下场，非同小可。继两位大学士之后，除了兵部和五军都督府，六部、六科、六司、五寺、三院、三监、二府，多个衙门的官员如雨后春笋，纷纷附议。</p>
一看这个事态，张辅面皮一紧，这个小官说得有道理呀，空口白牙，就说还都不行，难以让天子信服。确实要实地考察一番，摆出七八九十桩无解难处，才好让天子无话可说。</p>
“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决策是实地考察出来的，不是拍脑袋定出来的。”天子咀嚼着唐哲的金句，嘉勉道：“唐卿金玉良言，发人深省啊！”</p>
唐哲汗颜，这都是小女平日说的，方才一时顺口，忍不住就说出来了。</p>
文官队中，吏部尚书蹇义目光一凝，想不到唐哲此人，位卑官小，谋国却如此老辣。本官查他历任履历，初考和再考都是平常，可见武清、安源两县所属府衙那帮庸才废物埋没了多少人才。</p>
“陛下，臣思虑再三，还都一事，确实该实地考察一番，再作计较。”张辅站了出来，先服了个软，马上话锋一转，匕见图穷：“臣毛遂自荐，愿亲赴南京，为陛下考察还都之事！”</p>
“英国公，如唐卿所言，还都考察涉及诸多方面，非只军事一桩。”天子皮笑肉不笑，嘲讽道：“你不是唯通军事，其他国家大事，一概不懂吗？”</p>
天子嘲讽之意，扑面而来，张辅面皮厚似城墙，岿然不动，辩解道：“单凭臣一人，自然无法成事，还要择选忠臣良将、贤臣能吏一并前往，等到了南京，众人分工合作，各显其能，臣不过是做个领衔之人。”</p>
陈洽嘴角一抽，张辅这老小子打得好一手如意算盘，眼见考察是众望所归，马上就坡下驴，要抢夺考察团队的主导权。</p>
天子目光幽微，考察团队主事之权自然是万万不能给予张辅的，可他功高爵显，又毛遂自荐，若要再推出一人替代张辅，就得身份地位上压得住他，如此考虑，合适的人手就不多了。要不，让内阁出一位大学士，或者是让蹇义或者夏元吉出马......</p>
天子兀自斟酌，张辅却不给他思考的时间了，扭头冲唐哲咧嘴一笑，说道：“唐知县，本官看你就很合适加入考察嘛，你觉得本官领衔考察，可有不妥？”</p>
文官队中，夏元吉眉头一皱，就欲发言，蹇义忙上前一步，扯住他衣角，微微摇头。</p>
压力给到唐哲的身上，他目光一扫，明白了当下的处境。张辅自荐，百官不好明着得罪他，没有出言反对，可也没有出言支持，决断之权，自然归于陛下。这老匹夫柿子拣软的捏，这是打算拿捏了我这个提议之人，再趁势影响陛下的决断。</p>
老匹夫，欺我太甚！</p>
“英国公所言非虚，考察之事，涉及多个方面，需要各个衙门通力合作，确实需要一位身份尊贵、威望厚重之人坐镇。”</p>
唐哲面色从容，顺着张辅的话头娓娓道来。张辅心中暗笑，这小子果然乖觉，有前途。</p>
天子神情一凛，暗道不好，唐哲位卑官小，没见过多少世面，怕是顶不住张辅的压力了。忙紧盯着他，希望他能读懂自己目光中的深意。</p>
“臣举荐...”唐哲话语不停，仿佛完全没看到天子暗示。</p>
张辅昂首挺立，胜券在握，恢复了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大将气度。</p>
“太子殿下！”</p>
唐哲一言既出，驷马难追。</p>
呃，张辅一脸惊愕，这七品小官好大的胆子，竟敢戏弄本官。</p>
“太子？”天子也是一愣，忽然醒悟过来，这是个妙招啊，父子连心，太子肯定是听朕的，再说论身份威望，张辅再强，还能越过太子去。</p>
“万万不可，太子乃国本，岂能轻离京城，置身险地？”</p>
张辅再也顾不上大将风度，气急败坏的反对。同时目光巡视太子三公三孤和东宫属官，暗示他们为了太子安全着想，快点站出来反对。</p>
可惜非但太子三公三孤充耳不闻，就连詹事府詹事、少詹事，左右春坊大学士、庶子这些平日里太子出一下紫禁城都要唠叨半天的东宫属官，都像哑巴一样，纹丝不动。</p>
“今日天色不早了，就议到此处，詹事府记得督促太子，明日来上早朝。”天子当机立断，长袖一挥，喝道：“退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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