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松本是刺客，奄奄一息时被夫人救下，成了公子的护卫。那之前，他年少气盛，亦会沉迷杀戮的快意。这快意并非来自杀戮本身，更来自猎物的反应——在猎物放下防备后出剑，便能欣赏到对方骤起的恐惧。但猎物太迟钝，就没了意趣，反而有种欺凌弱小的耻辱感。</p>
可他私认为，公子放过竹雪，不只因为他太过迟钝。</p>
那少年不争不抢，生分疏离，却会不经意间露出些人情味。行事利落，人情世故上却很迟钝。</p>
越反差，越有趣。</p>
而公子厌恶一成不变。</p>
他忽然觉得假若竹雪底细没问题，做公子的贴身护卫倒合适，请示道：“可属下再查一查竹雪？”</p>
话说完，他驳了自己。</p>
公子喜欢在发病时引蛇出洞，若对方清白，会被辞退，若对方露出獠牙，将得到一笔银子。</p>
但在平日，公子不希望身边太清净。故而他不能打草惊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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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令雪万没想到她一个护卫，居然还要为看书发愁。</p>
担心公子考她，她一得闲便捧书苦读。其余人一见都乐了。近身护卫公子已近月，起初对她不满的那些人也安生了，因她性子淡，他们多数时候与她井水不犯河水。</p>
唯独赤箭是个例外。</p>
自那次比剑不得尽兴被她踢下湖，他没事就来搭话。</p>
但她不爱理人，他也没法。</p>
这日清晨，戌时刚过。</p>
程令雪蹲坐阶前，拾起树枝在指上打旋，虽还顺手，却不像公子那样能把玉箫转出虚影。</p>
正困惑着，闻到一股淡雅的熏香，清越的声音随后而来。</p>
“是树枝太轻。”</p>
回过头时，程令雪微怔。</p>
眼前的公子，有些不大一样。</p>
第07章 007</p>
今日大抵是要出门，公子穿得格外讲究，白裳上用金线绣着繁复的纹样，发冠则换成金玉冠，通身矜贵。</p>
好看倒是更好看了，也让人觉得比往日还不好接近。</p>
她破天荒地起身见礼。</p>
“公子好。”</p>
公子稍顿了一顿。</p>
“走吧。”</p>
他的淡然从容让程令雪反应过来自己这样怪傻里傻气的。</p>
她乖乖端回往日的清冷。</p>
二人来到水榭，公子静坐看花，手中的玉箫百无聊赖地转，程令雪则一刻不停地盯着那双手。</p>
不觉间竟看得呆了。</p>
身前传来公子的淡语：“不是说不可以偷看么？”</p>
他怎么知道她在偷偷看他？</p>
程令雪不信他后脑勺会长着眼睛，她飞速扭头看向别处。</p>
公子只笑了一声，微微侧过身，目光仍在花草上，手里玉箫却已递到程令雪身前：“用这个试一试。”</p>
萧光华莹润，雕工精细，一看就赔不起。但程令雪不忍扫兴，小心接了过来，萧管上还残留着公子的温度，让她有种摸了他手的错觉。</p>
感觉……有一些别扭。</p>
她趁公子看水，悄悄擦了擦。</p>
随后程令雪用感知剑法的方式转萧，可长指一转，却再次失手，她趁公子没留意，飞速接起。</p>
如此往复，直到第五次时，公子头也不回，不解地自语：“我不明白，习武之人不应该转得更熟练么？”</p>
程令雪也不明白，公子分明没看她，却什么都知道。</p>
“您怎么——”</p>
话到一半，顺着公子的视线，她看到如镜水面上，清晰映着另一个她。公子后脑勺的确没长眼睛。</p>
他只是心眼多。</p>
那他是不是也看到了她嫌弃擦手的动作？程令雪决定先发制人一本正经地信口胡诌：“属下本以为是自己手上沾了露水容易打滑，接过萧时，特地在袖摆上擦了擦手。现在才明白，属下转不好玉箫，是这箫太贵，属下担心把它摔坏，便笨手笨脚的。”</p>
随心所欲惯了，姬月恒一向没有耐心听别人说太多话。</p>
但少年的反差格外有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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