僻静小院中，晏三郎隔窗聆听远处的繁华，不由唏嘘。荣华富贵就如灯火时明时暗，自己也是青州的繁华客，一朝落难，照样得藏于暗处。</p>
好在遇到了那位病弱贵公子。</p>
没想到他如此轻易就答应相助，晏三郎不免忐忑，可恩公一派疏离，不似汲汲营营之人，应暂时可信。</p>
总算顺利躲过与害他那人狼狈为奸的官兵入了城，眼下需尽快确信外面那些人中谁人可信，并速速与之联络……</p>
正盘算着，门外有人叩门。</p>
晏三郎应了门，向来从容的人在看到门外少年那刻滞住了。</p>
廊前灯下，立着个霜中竹枝般的清姿，昏黄的灯光削弱了来人周身凛冽的少年英气，只剩伶俜的清冷。</p>
和记忆中的少女有一瞬重叠。</p>
晏三郎定定看着来人。</p>
此时无风，可他眸中映着的灯笼却在微微摇曳，不由自主地，他开了口。</p>
“十……”</p>
“是你的衣服。”</p>
少年听岔了，也像是不喜欢被人打量，眼底显出些不耐烦，面无表情地将手中摆着一叠新衣的漆盘递来。</p>
沉冷的嗓音驱散似曾相识的错觉。</p>
晏三郎眸中微光黯下，恢复从容，得体地接过衣裳：“辛苦竹雪小兄弟走一趟，劳烦代我同恩人致谢。”</p>
谁是你的兄弟……</p>
程令雪不大高兴地腹诽着。</p>
不过看这人的反应，应当是没起疑，她头顶悬着的匕首稍落下。</p>
之前觉得这人应当在下船后就会与她和公子分道扬镳，索性选择躲避，可谁知他阴沟里翻了船，要借公子的地方躲一阵。这时候她就不能只回避了。</p>
还要杜绝一切可能。</p>
所以哪怕不乐意见到他，程令雪还是不得不走一趟。她本想先试探，若是被认出，就用他的行踪和处境威胁。这人是聪明人，定知道怎么最有利。</p>
但他没认出她。</p>
也可能认出了但觉得不重要。</p>
无论如何，有得商量。</p>
程令雪盘算着接下来要怎么说，对面的那个人已先开了口。</p>
“敢问小兄弟一事。”</p>
“问。”</p>
程令雪抬眼，眼底的疏离连暖黄的灯光都照不暖。好在晏三郎常与各种人往来，并不被吓到，只是温和一笑，彬彬有礼道：“敢问小兄弟，恩公素日可有何忌讳？在下叨扰贵府，已是唐突，担心无意间冒犯，惹恩人不悦。”</p>
程令雪负在背后的手愉悦屈起。</p>
她冷然正色道：“我家公子不喜被骗，喜清静，别的没了。”</p>
晏三郎郑重一揖。</p>
“多谢提点，在下必谨记。”</p>
程令雪只淡淡点头，一副不愿搭理任何人的模样，转身离去。</p>
廊下，晏三郎孑然而立，凝着那道清傲挺秀的身影。他记忆中的那个人也很生分，但更偏向怯生生的生分，人亦清瘦伶俜，仿若风一吹就要倒。</p>
想起那个少女，心口一阵钝痛。</p>
或许她已不在了。</p>
.</p>
出了门，程令雪松快不少。</p>
她暗自庆幸，公子这一喜一恶真是妙。那人骗了公子，处境也正危险，听她如此说，应当不会自找麻烦去接近公子。更何况，她离公子比他更近，必要时还能吹吹枕边风……</p>
不对，是耳边风！</p>
想起那日在树丛中的亲密相贴，程令雪一窘，加快了脚下步伐。</p>
刚穿过假山石林，见到个朝她匆匆而来的身影：“竹雪！”</p>
子苓面带感激，小跑着上前：“方才真是多谢你了！我今日也是太不走运，走着走着竟发觉衣袖不知何时给破了个口子，幸好及时察觉，不然被客人和公子看到了，恐怕要惹麻烦。”</p>
程令雪压下内疚，低道：“姐姐不必谢，走几步的事。”</p>
二人说罢，很快分道扬镳，程令雪拐入一墙之隔的主院。</p>
公子正坐在窗前看书。</p>
虽换了个地方，但他往窗边一坐，泠州和青州就没了差别。</p>
这人好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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