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满枝因天降巨款而心情激荡时,煤炉厂那边已经完成第一批产品的生产任务了。</p>
“小叶干部，你看我们这批煤炉子做得怎么样？”</p>
叶满枝望着满屋的煤炉，惊讶地问：“你们用三天时间就把五十个油漆桶全做成煤炉子了？”</p>
“要不是黄泥在冬天不易晾干，我们一天就能做五十个！”工人们士气振奋。</p>
由于工资是计件的,做得越多赚得越多,厂里的七个工人根本不用别人监督,每天都朝九晚五按时上下班。</p>
叶满枝将五十个炉子挨个检查一遍,从中找出十个不合格产品。</p>
“咱们是国营工厂，产品规格必须保持一致。通风口的大小要统一,炉子表面必须平整，填充的黄泥上不能留下明显的手指印。”</p>
她将几个不合格产品提起来,看清楚炉子底部的编号。</p>
在黄泥上留下指印的都是7号工人做的,切口参差不齐的出自5号之手。</p>
“李大爷，罗亮，要不你俩合作吧,”叶满枝建议道，“李大爷手比较稳，负责切割工作，罗亮负责炉子内部的填充,你俩做各自擅长的部分，也省得经常返工。”</p>
两人没有异议，讪笑着取回各自的残次品返工去了。</p>
郭二妮问：“小叶干部，咱们的油漆桶都用完了,接下来是停工还是继续赊账搞生产啊？”</p>
“不能停工，郭大姐,你带两人再跑一趟废品收购站,把油漆桶全都定下来,别让他们卖给别人。”</p>
李大爷期期艾艾地提醒：“领导，咱家这院子快被占满了，再生产的话，工人要没地方下脚了。”</p>
叶满枝语气坚定道：“你们安心搞生产就行，只要能确保商品质量，咱们的产品不愁销路！”</p>
她在厂里鼓舞了一阵士气，而后提着两个卖相比较好的煤炉子回了街道办。</p>
“主任，蜂窝煤炉子已经试生产成功了，咱们怎么定价啊？”</p>
穆兰问：“每个炉子的成本大概是多少？”</p>
“加上人工费、运输费、场地租金，平均下来每个炉子不到一块钱，如果能增产，成本还会降低一些。”</p>
穆兰想了想说：“蜂窝煤炉子是计划外商品，价格随行就市，可以跟着普通煤炉子的价格走，出厂价定在一块六，或者一块七吧。”</p>
叶满枝做贼似的小声问：“主任，一块七是不是有点低啊？厂里还得缴税和上交利润呢。”</p>
“不低了。批发价要加价10%，零售价再加15%，从商店买一个煤炉子需要两块多，这个价格就可以了。”</p>
刘金宝凑过来说：“小叶，你按照一块七的价格，在咱们单位内部卖几个呗！我先买俩！”</p>
叶满枝内心蠢蠢欲动。</p>
她其实挺想卖的，早卖早回本。</p>
可是，偷瞄一眼虎视眈眈的张勤简，她叹口气，又违心地摇摇头。</p>
煤炉厂是国营厂，只参与生产，不参与商品流通环节。</p>
也就是说，产品必须交给商店销售，不能自产自销。</p>
像他们这</p>
样的小厂()?()，</p>
私下倒卖几个商品?()_[(．)]???.の.の?()?()，</p>
工商一般不会追究。但凡事都有个万一()?()，</p>
万一被人抓住了把柄()?()，</p>
她得不偿失，还是不要冒险了。</p>
叶满枝重新套上棉袄，提着那两个炉子去了供销社，跟人家推销这种新型蜂窝煤炉子。</p>
供销社的侯主任倒是挺爽快，听了她的就把煤炉子留下了。</p>
“小叶干部，供销社场地有限，你们先往这边送五个炉子，售罄以后，我再给你们打电话送货。”</p>
供销社虽然不归街道办管理，但毕竟是兄弟单位，侯主任还是要与邻居们处好关系的。</p>
反正这条街上所有工厂的产品，几乎都被他收进了供销社柜台，不差一个煤炉子了。</p>
叶满枝在张勤简那里听了好多供销社和商店的坏话，以为要浪费一番唇舌才能让人家代销煤炉子，没想到她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事情办成了！</p>
她惊喜地说：“那我先代表厂里多谢侯主任支持工作，需要送货的时候，你随时往街道办打电话。”</p>
“哈哈哈，好说好说，咱们相互支持工作。”</p>
叶满枝给供销社送了五个炉子，就安心地回去等电话了。</p>
她不只兼任煤炉厂的厂长，还有民政和教育工作要负责。</p>
在街道办忙碌了两天，等她筹备完第一期扫盲班的结业考试，终于闲下来的时候，突然惊觉不对劲。</p>
供销社好像一直没给她打电话要求送货呀！</p>
“二贺，这几天接到过供销社的电话吗？”</p>
“没有，只有一通催缴电费的电话，张副主任去交钱了。”</p>
叶满枝：“……”</p>
供销社那边是什么情况？</p>
将近三天的时间，不会连五个炉子都没卖出去吧？</p>
她心里腹诽着，又往供销社跑了一趟。</p>
这回她没找侯主任，独自站在门口观察了一下供销社内部的销售情况。</p>
煤炉子体积比较大，被摆在柜台旁边的空地上。</p>
但是，由于他们的煤炉子是用油漆桶做的，视线晃过去，很容易被误认成油漆。</p>
她在供销社门边观察了半个小时，煤炉子始终无人问津，一个询价的顾客都没有。</p>
而供销社的销售特点是，顾客买什么，售货员就卖什么。</p>
顾客不主动询问，他们也不会主动推销。</p>
蜂窝煤炉子是新产品，又长得跟油漆似的，不专门进行推广的话，普通顾客很难会注意到它。</p>
她回家吃午饭的时候，跟常月娥吐槽了这件事。</p>
常月娥却说：“你不给人家好处，谁会给你推销啊？”</p>
“我怎么给好处啊？那不是行贿吗？”</p>
“柜台里有的位置好，有的位置差，凭啥有些商品就能被摆到最好的位置上？”常月娥不以为意道，“以前那些布商，为了让绸缎庄的伙计帮他们推销产品，都要私下给人家回扣的。”</p>
叶满枝心说，她可没有回扣给售货员。</p>
但这事确实不能再拖了，煤炉厂的工人生产积极性过高，三天时间又生</p>
产了60多个煤炉子，李家的院子已经被摆满了。</p>
要是再找不到销路，厂里就得暂时停工。</p>
叶满枝下午回单位上班的时候，拿着小本本做了统计。</p>
“二贺，你家要买几个煤炉子？”</p>
“一个就够了，炉子买那么多干嘛？”</p>
赵二贺问，“多少钱一个啊？”</p>
“供销社的零售价是1块8毛7，虽然价格一样，但咱单位的人不用往供销社跑，我让厂里直接送货过来。”</p>
叶满枝在笔记本上做了记录，又问，“魏姐呢，家里需要蜂窝煤炉子不？”</p>
“我要两个吧，给我儿子那屋里放一个取暖。”</p>
街道办这边一共能消化10个蜂窝煤炉子。</p>
叶满枝又以同样的方式，亲自去了派出所、粮站、卫生站、工商所等几个单位。</p>
凡是响应市里的号召，最先使用蜂窝煤的基层单位，全被她跑遍了。</p>
加上街道办的10个，总共订出去42个煤炉子。</p>
她回厂里安排人手往这些单位送货，而后带上郭二妮，再次跑去了供销社。</p>
“侯主任，您可真是把我害惨了！”叶满枝坐到侯主任的对面就开始诉苦，“三天时间，怎么连五个煤炉子都没能卖出去啊？”</p>
侯主任呵呵笑：“顾客不需要，咱也不能强买强卖啊，小叶干部，你们厂不能全指望我这一家供销社，还得把产品送去其他商店试试。”</p>
叶满枝板着脸说：“我就是太信任咱们供销社了！现在是煤炉子的销售旺季，还以为供销社的走货量能有多大呢，回去让工人加班加点赶制了上百个煤炉子，结果你们三天只卖出去两个。”</p>
侯主任打起了官腔：“新产品是这样的，总要给顾客一个接受和了解的时间。”</p>
“那您倒是让售货员帮我们宣传宣传呀，煤炉子卖得多，供销社的盈利也高，不是您自己说的嘛，咱们相互支持工作。”</p>
“哎呦，小叶干部，咱们邻里邻居的，要是能分得出人手帮你们推销，我肯定义不容辞啊。”侯主任往柜台前排队的人群指了指，“你看我们售货员忙的，哪有精力帮你们宣传新产品？”</p>
“要不是工厂不能自产自销，我可真不乐意把货送到你们供销社来！”叶满枝把她的小本本拿出来，“咱们街上的几家基层单位要集体采购煤炉子，订单我已经拿到了，总共需要四十多台，就看咱们供销社想不想要这笔订单了，如果不需要，那我就去其他商店试试。”</p>
侯主任一愣，原以为对方是来兴师问罪的，没料到还有一笔大订单。</p>
“哈哈，既然有订单，那肯定要送到我们供销社来的，其他商店哪有咱们关系铁啊！”</p>
他摸了摸裤兜，习惯性地要去掏烟盒，手伸到半途，想起叶满枝是个不抽烟的女同志，又讪讪地把手缩了回去。</p>
叶满枝露出一丝浅笑，“侯主任，这笔订单，由我们厂负责送货，供销社什么都不用做，只派个人上门开票收钱就行。这样的好事，打着灯笼也难寻吧？”</p>
侯主任是老江湖了，听出她这是想跟</p>
自己谈条件，爽快道：“小叶干部有条件尽管提，咱们商量着办。”</p>
“侯主任，这笔订单就当是我们厂送您的，我们也体谅供销社人手不足，”叶满枝把郭二妮往前一推说，“这是我们厂的职工，既然您这边人手不足，那我把郭二妮同志给您留在供销社，让她每天下班以后，来供销社推销我们的煤炉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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