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谈心

周敏开着车，时不时看着在副驾上睡眼朦胧的姜炎。 刚才姜炎的那句话，让她意识到，像他们这些生来就被打上烙印的人，想过上普通人的生活都很难。 如果所有人都有等级，那还好一些。可是这个检测实行到现在为止，也就二十几年的光景，有很大一部分的人都没有等级，他们根本体会不到带着等级烙印的那种感觉。 周敏是2089年出生的，而检测是2090年正式实行。 她甚至会想，如果自己晚生一年，做了检测，结果会是怎样？ 是成为南区那些一生下来就无忧无虑的a级公民？还是像姜炎这样在他人误解和嘲笑的眼光中苦苦挣扎？ 想到这，她看着一旁已经闭上眼睛，朦朦胧胧地睡着的姜炎，突然觉得自己能逃过检测实在是一种幸运。 前面响起一阵喇叭声，道路开始拥堵起来，每到周五晚上，这条主道都会堵得水泄不通。 不过周敏也不急，这里离她住的地方并不远，这段时间正好让姜炎睡一会儿。 过了半个小时，周敏将车开进了小区，停在了车位上。 姜炎也正好醒了过来。 “下车吧，我们到了。”周敏将东西拿了下来，领着姜炎上了电梯。 姜炎跟在周敏后面，四处打量着，光从宽敞、干净的地下停车场就能看出这个小区比较高档。 两个人坐电梯上了八楼，一同走进了周敏家中。 刚走进门，一阵清香扑鼻，整个客厅飘着一股花香。 姜炎循着香味找去，阳台上养着两盆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花，花开的很好，显现出一种旺盛的生命力。 “我养的花还不错吧？平时照顾它们可费工夫了！” “我先去做饭，你在这随便看看，休息一下。” 周敏一边从冰箱里拿着菜，一边朝着姜炎说道。 “好。”姜炎答应一声，坐在了沙发上。 他拿起遥控器打开了电视，切换到了体育频道。 频道里正在播放射击比赛，一阵枪响后，裁判开始计算选手们的总成绩。 姜炎看得有些索然无味，干脆换台看起了动画片。 海底的蟹堡王内，一块黄色海绵将肉饼压在了烤炉上…… 厨房里也传出刺啦一声，周敏将洗好的菜倒进锅里，翻炒起来。 不一会儿，几道菜就端上了桌。 姜炎还在沙发上呵呵笑着，饭菜的香味就飘了过来。 “吃饭咯！”周敏喊了一声。 “来了！”姜炎答应一声，关掉电视，走进厨房洗了个手。 周敏打开高压锅，把炖好的排骨汤端上了桌。姜炎也拿着筷子，帮忙盛着饭。 “我只要半碗就行！”周敏一边用被烫到的手指摸着耳朵，一边朝着姜炎说道。 “好！” 姜炎把饭端到了周敏面前，又将洗好的筷子递了过去。 “快趁热吃吧！”周敏催着姜炎快些动筷子。 今天她做了山药炖排骨汤、手撕包菜、油焖大虾和番茄炒鸡蛋，她的手艺向来不错，再加上今天发挥的比以往还要好，这几道菜足以称得上是色香味俱全。 姜炎没想到周敏手艺这么好，顿时胃口大开，也不客气，直接夹了一块排骨吃了起来。 排骨炖的时间刚好，软而不烂，肉香四溢。 “好吃！”姜炎竖起了大拇指。 周敏眉眼间露出笑意：“好吃就多吃点！” 不用周敏说，姜炎的筷子也没停过。 等姜炎放下碗筷，舒坦的打了个饱嗝后，桌上的菜也被两人消灭的差不多了。 看着姜炎大口朵颐的样子，周敏都很有胃口，比平常多吃了很多。 两个人都躺在椅子上，揉着肚子。 一个在感慨吃得舒服，一个在懊悔吃多了要长胖。 休息了一会儿，周敏起身把剩下的汤汁倒掉，把碗和盘子丢进洗碗机里清洗，姜炎也帮忙擦着桌子。 “好了，收拾的差不多了，去沙发上坐着吧。”周敏从姜炎手中接过抹布，把抹布又搓洗了两遍，挂在了一旁的挂钩上。 看着姜炎帮忙干活，她心里也很欣慰姜炎能这么懂事。 她将束着的头发又放了下来，一头长发顿时让她变得成熟了些。 接下来她要以老师的身份和姜炎谈谈心。 周敏走进客厅，姜炎正在沙发上看着电视里海绵和海星抓水母的场景哈哈大笑。 她走过去，坐在了姜炎的旁边，想要开口，却觉得电视里的动画片有些不合时宜，拿起遥控器换了个台。 没想到下一个频道正在放着言情剧，周敏换台时，男女主人公刚好在沙发上越靠越近，亲在了一起。 姜炎脸色通红地转头看向周敏，周敏脸上一烫，手忙脚乱地按着遥控，关掉了电视。 “……” 两个人都把目光移开看向别处。 姜炎虽然年纪不大，但个头高，除了脸上稚气未脱，外表上和成年人没什么区别。 周敏虽然是老师，但也才27岁，和姜炎之间的心理距离并不大。 因此，客厅里的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尴尬起来。 “姜炎，你能和我说一下你家里的情况吗？”周敏镇定下来，率先打破了沉默。 “我从小就和我爸一起生活，住在学校旁边的一个老小区里面，听我爸说，我妈因为我的检测成绩太差，在她家里人的要求下，和我们断绝了关系。”姜炎平静地说道。 “你没见过你妈妈吗？” “没有。” “那你爸对你好吗？” “挺好的，就是有时候喜欢赌钱、输了就会喝酒，喝醉了就会打我。”姜炎回答道。 “这也能算好吗？”周敏看着面色如常，恍如在说和自己毫无关系的事情的姜炎，轻声问道。 “起码他没抛弃我，努力把我养大了。”姜炎笑了笑。 周敏看着姜炎的笑容，心中却是一痛。 “所以你才会去酒吧里面兼职吗？” “酒吧里面包吃包住，也挺好的。”姜炎点了点头，并不打算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周敏。 毕竟周敏是老师，他是学生，很多事情说出来也只是让周敏徒增烦恼而已。 “要不你搬来和老师一起住吧，我这里也有多的房间，收拾一下就好，酒吧里面的人都不好相处，你在那工作不太好。”周敏生怕姜炎被那些酒吧里的人带坏，连忙出声提议道。 “不用了老师，我感觉那些人都对我挺好的。”姜炎摇头拒绝道。 “好吧，刚才是我没考虑仔细。”周敏这才想到两个人哪怕是师生，住一起也有诸多的不方便。 她起身从冰箱里拿了两瓶气泡果汁，将其中一罐递给姜炎。 还没等她问，姜炎自己就开了口。 “我从记事起，身边的人就不拿正眼看我，上学的时候，被同学欺负，等到回去了，邻居们也不准他们的孩子和我玩。我爸喝醉了，总说我是我妈和别人生的野种，一点都不像他。但只要见过我和我爸的人，都会说我们两个长得很像。所以我知道，他只是气不过为什么我是个d级公民，还是个倒数第一。” 说到这，姜炎自嘲地一笑，拿起果汁喝了一口。 清爽甘甜的果汁入口，让他深感畅快。他看了看瓶子，记住了这个叫“juice een”的牌子。 “不管是爸妈、老师、同学，好像都觉得我是个没用的废物，不管我怎么做都改变不了别人对我的看法。” “你改变了我的看法啊！”周敏连忙说道。 姜炎只是朝她笑了笑，转而问道：“老师，你相信命运吗？” “命运？”周敏一怔，不知道这和命运有什么关系。 只听姜炎接着说道：“有时候，我觉得我的命运就是如此，成为一个人人唾弃的d级公民。” “从出生到现在，我从来没有过选择的权利，就像是一艘漂浮在汪洋大海中的小船，在命运的浪潮中随波逐流。” 所有来自他人的冷眼、欺凌、嘲笑，逐一浮现在姜炎的眼前。 “活着，真的好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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