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堂下何人!” “在下赵括,北方御夷镇人氏。” “噢?”案前的判官略显迟疑,问道:“你跟御夷赵家有何关联?” 赵括回道:“赵家家主赵苇是我的父亲。” 判官缓抚长髯,惊叹道:“原来是赵公子啊!御夷赵家与我阳城素来有通商贸易之举,而你的父亲更是我的好朋友啊!只是不知大公子只身一人到我阳城有何贵干?” “家父遇上些事情,详情还是待眼下这件事解决了再说吧。” 入夜的县衙内与白凤一行人刚入城时所闻所见之冷清截然不同,全因这里齐聚了五位不知名的外来者,以及被抓获的三名贼寇。 “那赵公子身边的几位是……” “他们是我的门客,大人大可放心。” “许某有一事不解。”许太守缓了缓语气,说:“这二位鲜卑人也同是公子的门客?” 赵括毕恭毕敬,回道:“大人不必介怀,他们确是在下的门客。” 许太守语重心长地回忆道:“要知道十年前的‘七镇之乱’影响颇深啊……” “那大人怕是不知道‘御夷镇’这‘御夷’二字,便是因为那里的汉人和鲜卑人都互相理解、包容而来的。” “闲话不多说,你可知晓那三人是何人”许太守指着赵括身旁的三人说道。 赵括摇头否认道:“在下确是不知。” “那三人正是近月来为害阳城的贼寇——‘黑风三煞’!本城卫兵追缉多次未果,这次全倚靠赵公子才能将其捉拿归案呐!” “不敢当,不敢当。” 赵括一行人左侧是那“黑风三煞”正被五花大绑着,而偷偷溜走的小乞丐则在右侧。 “要杀要剐,随你便!”使刀的彪形大汉怒吼着,并且一直对着小乞丐的方向龇牙咧嘴,其面目之狰狞,让小乞丐一直低垂着头颅,不敢言语。 许太守拿着桌上的令牌,扔了出去,说道:“掌嘴,三十下!”彪形大汉被重罚,但并没有发出痛苦的哀嚎,他身上只传出掌嘴的“啪啪”声。身旁两个同伴深低着头,不敢跟随着他一起藐视公堂。 “小乞丐,你别害怕。告诉我你的名字,还有事情发生的经过。”许太守降下声音,向小乞丐问道。 怎料赵括突然说道:“大人,您不能相信他。就是他引我进了深巷里,才中下贼人设下的埋伏!”赵括走到小乞丐面前,撕掉了那条“伤疤”,满怀自信地说:“你们看,这条伤疤是假的,更不用说手上的烂疮了!” “不,这手上的烂疮是真的。”一个冷峻的声音打断了赵括的话语。 赵括一脸不解,反问道:“白兄,怎么连你都看不清真假了?” “正因为我见过,所以才会知晓这些烂疮是真的。”话毕,白凤隔着赵括远远凝视着小乞丐,不再出声。 “你们两个年轻人,稍安勿躁。”许太守说道:“这位白公子说得不无道理。若这小乞丐是那‘黑风三煞’的同党,那他断然不会来县衙报官。” “什么!是他报的官?”赵括惊诧道。 白凤对着赵括说:“赵兄,有时候事情不能只观其貌,而不知其中内涵,我们还是听他的解释吧。” “小乞丐,回答刚才的问题,不必害怕。”许太守接着说道。 小乞丐摘下破布帽子,一头蓬松而乌黑的秀发齐肩披落。他拉下袖口,遮挡住手上的烂疮,并用袖子擦了擦脸颊上的泥灰。一旁的赵括目不转睛,微张的嘴暴露出内心之惊讶,公堂中的其他人皆是如此——小乞丐竟是一个年轻的姑娘!虽然衣着褴褛,但是仍遮盖不住她精致小巧的五官;虽然脸无血色、满面风尘,但是仍不能磨灭她双眸里闪烁的青春与天真。 “大人,民女名叫姜玲,是阳城外城向阳村人氏。我不是存心要欺骗赵公子的,实在是因为女儿之身,为了避免出门在外乞讨时诸多不便。所以捡了一块猪皮,做成了伤疤的模样……” 许太守紧锁眉头,想尽快知晓其中前因后果,说道:“你接着说。” “民女一如往日,蹲伏在城西进行乞讨。有幸能遇上赵公子肯施舍钱财,以及白公子赠予的馒头,我一辈子都会记得你们的恩情。”话音刚落,姜玲便跪倒在地,磕了一个响头。在准备磕第二个响头的时候,白凤过去阻止了她,并搀扶着她站了起来。 “姜姑娘,这只是一点小事而已,你不必记挂在心。” 姜玲忽然提高了声音,即使这声音依旧那么细嫩、无力:“不,若没有恩公们施舍的钱财食物,我和弟弟或许会饿死街头。大恩大德,永生不忘!” 赵括一洗方才的倜傥身姿,内心万般羞愧。姜玲接着话语,说道:“在与恩公们分开片刻后,这三人便出现在我的面前。我瞧着他们一身黑衣,手持兵器,想起了传闻中的‘黑风三煞’,顿时心生恐惧。原是这‘黑风三煞’刚才一直躲在暗处观察,意图某得赵公子身上的钱财。他们以生死相要挟,我念及家中的弟弟,才将恩公们的行踪告诉了他们……” “然后你就把所见所闻通告到了县衙?”许太守问道。 姜玲点点头,斜睨着眼看了赵括一眼,而后又迅速颔首,不再言语。 许太守又关怀地问道:“容许某多言一句,姜姑娘手上的烂疮是怎么回事呢?” “这……这是以前落下的病。”姜玲右手抓着左手手肘,紧缩着身躯,似乎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 许太守叹了一口气,说:“好。现在人证、物证俱全。本官宣判:将‘黑风三煞’收监,即日问斩!” 退堂后,赵括与白凤二人来到许太守的书房欲商讨正事,其余三人都回去客栈打点行装了。许太守点燃房内的油灯后,熟练地一边签阅公文,一边回答赵括的问题。 “许大人,你可知道近月来有商队在阳城附近被胡匪袭击?”赵括上前便急切地问道。 “难道那是赵家的商队?” “正是!家父与舍妹都被贼人所掳,在下势单力薄,只得求助于官府。” 许太守叹了声气,无奈地说:“实不相瞒,许某早在半月前就已征派阳城所有守城卫兵前去征讨那伙贼寇。现在城内只有那几十号民兵了。” “那可有那伙贼寇的消息?” “详细的情况你们去问民兵教头武义吧。不过你若是想借兵、借人手,那可真是恕难从命了。阳城才刚解决‘黑风三煞’的案子,急需人手巩固治安,恢复民众的正常生活……” “那……好吧。”赵括回答道。 “时间也不早了,明天再说吧!”许太守语气坚决,赵括和白凤只好另作打算。 县衙外的石狮子下,姜玲站在那已等待许久。见赵括、白凤二人终于从里面出来,她便走了过去,拦在半道上,说:“赵公子、白公子,姜玲在这里再次谢过两位恩公了。” “没有你去报官,我们断不会那么容易脱困,所以姜姑娘对我们也有恩呐!”白凤微笑着说。 姜玲嘴角上扬,微微斜睨着双眼看向赵括。只见那赵括似是故意低着头颅,装作局外人般。姜玲接着说:“白公子,姜玲有一事相求。” “说吧。” “既然白公子见过我手上的烂疮,定是知晓我性命已经不长了吧。所以,能否请你帮我的弟弟姜明找一户好人家来照顾他……” 白凤皱着眉头,说道:“好吧,我会尽力的……” 赵括听后觉得自己方才的言论实在太荒唐,简直无法原谅自己。而白凤也似乎随之想起了某些往事,三人就站在那沉默了半刻,直到姜玲说出了下一段话才得以打破这沉重的氛围:“赵公子,能告诉我你今年几岁了吗?” “我?我……我十九。”赵括吞吞吐吐地说。 姜玲略显俏皮地说着:“我看你两鬓长满白发,还以为是个老头子呢!想不到年纪比我还小,嘻嘻。” 赵括懊悔地说:“姜姑娘,对不起。刚才是我一时冲动,说了些不对的话……” “没关系啦!嘻嘻。”姜玲绽开的笑脸,即使是在那张病态的小脸上,也足以温暖赵括的内心,让他不至于如此自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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