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琮笑道：“冯胖子说他专门叫丫头穿上春秋时服饰，摹拟子见南子的场景。</p>
因佩饰都系在腰间，跪坐时早已散落裙裾之上，不论如何行礼，绝无可能出现声音。除非……”</p>
“什么？”三女忙问道。</p>
“除非南子并不是在行礼，而是在脱衣服，解衣时必摘腰带，佩饰自然碰撞。”</p>
“下流。”如意、黛玉一齐啐道。</p>
“什么下流，这是求真的精神，冯胖子对经义果然钻研透彻，我听了都大觉长了学问。”贾琮笑道。</p>
“呸，一丘之貉。”黛玉嗔道。</p>
宝钗想了想，还真是颇有可能，因笑道：“可还有疑点？”</p>
“有。孔子见过南子后出来，子路十分不满，这可是《论语》里写的，总不会是编排他老人家罢？为何？”</p>
黛玉辩道：“自然是因南子名声不佳，子路认为损了老师的清名。”</p>
贾琮哂道：“岂有此理？圣人自己都说，有教无类。难道因为对方是荡妇，见一面就损了自己清名？</p>
若一个妓女来寻孔子拜师求教，他见是不见？见，损了清名，不见，叶公好龙。圣人还成其为圣人？</p>
故子路所不悦者，必定另有其事。</p>
你们想，南子是主，孔子是客，主人好意接见你，乃是地主之谊，于情于礼于理都该见一见，这叫入乡随俗，客随主便。</p>
子路又不是三岁小孩，连伸手不打笑脸人的道理都不懂？</p>
为何他偏偏对此表示不满？甚至逼得圣人赌咒发誓，自证清白。</p>
以孔夫子的心性涵养，何曾有什么事让他老人家急得跳脚，指天立誓？这不是大有古怪？”</p>
黛玉红着脸道：“那你说是因为什么？”</p>
贾琮坏笑道：“冯胖子说，定是子路见孔子出来，发现了什么异常的地方，譬如神色异样，衣冠不整，举止仓皇，甚至脚步虚浮……</p>
嘿嘿，总而言之不太像平时的圣人模样，才使得子路疑心顿起，直言批评。</p>
而圣人多少有些心虚，才赌咒发誓，否则根本解释不通。”</p>
如意、宝钗听完，忍不住笑起来，啐道：“你们两个小人，无不无聊！”</p>
“什么无聊？方才你们不是津津有味？这叫学问。”</p>
贾琮笑道：“恕我直言，对经义你们还得多揣摩揣摩。冯胖子真乃良师益友。”</p>
黛玉恼羞成怒，嗔道：“呸，若是你这下流坯子，九成九色令智昏，圣人与你一般不成？”</p>
贾琮笑道：“这可说不准。有位享誉盛名的老先生曾把美色称为天下第一大诱惑，别说圣人，便是苦修一辈子佛法的大德高僧也未必经得起。</p>
若圣人真能等闲视之，风轻云淡，子路还会不悦？骗小孩呢？</p>
且若非南子对自己的魅力十拿九稳，恐怕也不敢在孔子面前献丑罢？”</p>
黛玉辩不过他，啐道：“那你说，圣人为何又离开卫国？”</p>
贾琮笑道：“良禽择木而栖，孔子离开与他见南子的事儿，并无多少关联。</p>
冯胖子说的，你情我愿的事，难道睡了南子，就得替她卖命？孔子可不傻。</p>
何况圣人未必上钩了呢，说不定见势不妙，便落荒而逃也有可能。总之不论如何，子见南子定有文章。”</p>
听到这里，如意、宝钗心中已颇信了几分，只嗔怪而笑。</p>
只有黛玉不伏，又寻不到什么破绽，只得罢了。</p>
“行了，我出去转转，你们多揣摩揣摩，有什么不明白的，晚上咱们再研究研究，有什么高见，我洗耳恭听。</p>
冯胖子说的，做学问就得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贾琮哈哈一笑，转身走了。</p>
三女见他得意而去，相视一眼，都忍不住嗤一声笑了。</p>
“这混账，正经学问不学，就爱动这些歪脑筋。”黛玉笑骂道。</p>
如意忍不住道：“宝姐姐、颦儿，你们饱读诗书，那下流坯子说的对么？我怎么觉得颇有道理。”</p>
宝、黛二人脸色微微发烫，又不好明说。</p>
宝钗微一沉吟，委婉地道：“冯部堂久立朝堂，深通经史，见识才学自非我等可比，他既然这般说，想来多少有些道理。”</p>
黛玉不忿地道：“久闻冯胖子极擅诡辩，那混账把他搬出来，自有依仗。</p>
下次见了爹爹，我私下问问他，我才不信他们编排圣人的鬼话，以为谁都和他们一样好色下流……哎呦，又被他骗了。”</p>
“什么？”如意忙问。</p>
黛玉绞着帕子，切齿道：“那混账方才说美色是天下第一大诱惑，连圣人都未必经得起，难道他就经得起？</p>
还说什么君子之交、只爱其才、发乎情止乎礼，呸！也不怕自打了嘴巴！”</p>
如意脸色一沉，恨恨道：“说得对！什么好下流种子，油嘴滑舌，就会坑蒙拐骗，竟让他讨了便宜去。”</p>
不过话已出口，覆水难收，也只索罢了。</p>
宝钗掩嘴偷笑，她深知贾琮的鬼蜮伎俩，浑水摸鱼、瞒天过海是拿手好戏，如意、颦儿一时不察，被他牵着鼻子走，哪有不上当的。</p>
——</p>
下午，众女挣脱了侯门公府的规矩束缚，尽兴顽闹了半天，或骑马射猎，或划船钓鱼，或赏花嬉戏，或牧牛放羊……</p>
晴雯、湘云、宝琴、甄缱、李绮等人最野，一会说要下网捕鱼，一会说要酿桃花酒，一会又说要赛马，在完颜姐妹带领下直闹到天黑才消停。</p>
吃过晚饭，宝钗笑道：“诸位姐妹、姑娘，今儿都累了罢，正好山上有十余眼温汤，待会都去泡泡，解解劳乏。”</p>
众女欢呼一声，各自命丫头婆子回房收拾，又三三两两邀约着先去查看地形，占据汤泉，“温泉水滑洗凝脂”素来是闺中少女的向往。</p>
贾琮看得眼馋，正想跟去，却被黛玉拉到一边，啐道：“下流东西，想什么呢？</p>
又不是只有咱们一家人，还有二姐姐、三妹妹、云妹妹她们，你去成何体统，没得教人笑话。你要泡，迟些悄悄去。”</p>
贾琮苦笑，知道黛玉是“公报私仇”，又不泡一个池子打什么紧？</p>
只得道：“颦儿把为夫当什么人，我不过是去嘱咐她们一句仔细着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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