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p>
穆欣问得清脆,问完便从包里掏出半瓶矿泉水。</p>
像是丝毫不着急得到回答,她拧开瓶盖咕嘟咕嘟喝了一口,然后又将瓶盖拧上,随手将水瓶放到右腿侧,闻声转头向左望去,不知是一只要去往哪儿的旅行团,领队的嗓门比广播声还大。</p>
然而老汤却仿佛什么都听不见了一样,耳边只回荡着那声带着某种魔力的“为什么”。</p>
这声为什么确实很有魔力,以至于让老汤把已经准备好的台词硬生生吞了下去。</p>
老汤本已计划好,如果穆欣问他,他就说突然肚子不舒服,等不及了,结果从厕所出来错过了检票时间,接着以此为由,既然都错过了自己的车,就先送哥们弟兄上车呗。</p>
可现在他不但没有说出编好的理由,仿佛还被这声为什么烫的大脑有点不听使唤了。</p>
为什么,老汤心说不就是不放心你吗。</p>
担心你再坐不上车。</p>
这话能说吗?老汤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讲不出心里话,一切发生得太快了,从楼下的检票口来到楼上的检票口,就那么一会的工夫,他还没缓过神,穆欣就来了。</p>
来了就问他为什么。</p>
为什么,就是不放心你啊。</p>
如同陷入了一个死循环,老汤现在最后悔的事情就是他没有找个地方躲起来,如果不让穆欣发现,像应付李安那样也说自己已经上车了,不就没这档子事了。</p>
忽然间,老汤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上次他这么干的时候,是去蓉院偷偷看了一眼薛莉。</p>
再往前想,从小到大他每次都是这样,就算是结识了吴复生和金老三之后,再遇到类似的情况,无论二人怎么怂恿,他也始终迈不出那一步。</p>
可这次他怎么就这么光明正大地守在了检票口了呢?</p>
这还不是最要命的问题,最要命的是他似乎又成了一个暗恋者。</p>
可他怎么会暗恋穆欣呢?</p>
的确,他并不否认他很欣赏穆欣,待人接物有原则,对待工作认真负责,对待朋友热情开朗,快言快语的直爽性格更是让他由衷羡慕。</p>
在他内心深处,穆欣的形象与其娇小的身形完全成反比,相当高大。</p>
从与穆欣私下探讨过几次生活问题之后,老汤就把穆欣当成一位可以信赖的朋友。</p>
到了今天,穆欣在他的潜意识里已经是一位可以无话不说的好朋友。</p>
所以就算是耽误自己的进站时间也想先看老朋友先进站,这似乎也没问题啊。</p>
那为什么自己在决定等穆欣的那一刻首先想到的是编造一个理由。</p>
自己为什么不敢让穆欣知道自己是不放心对方呢?</p>
是怕对方发现什么呢?</p>
对方又会发现什么呢?</p>
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对方似乎已经发现了什么。</p>
老汤没有时间再沉默下去,他认为自己必须得说点什么了,是否已经再次进入一名暗恋者的角色暂且搁置一边,很显然他已经给穆欣添麻烦了。</p>
老汤不喜欢给任何人添麻烦。</p>
思想大乱斗不过是几口呼吸的功夫,老汤燕咽了咽嗓子。</p>
也不像是挤出了几个字,但声音在嘈杂喧闹的人来人往中确实不大,“我不放心你。”</p>
“啊?”穆欣转身仰头望向老汤,“你说什么?”</p>
开了口,老汤心里的情绪好像一下释放出去不少,整个人也轻松了一些,笑中带着点叹息再次说道“我说啊,我不放心你啊,我担心你再赶不上这趟车。”</p>
“有道理,我再赶不上这趟确实麻烦了。”穆欣点点头,接着收回目光和老汤选择了一样的直视前方,片刻,“可你怎么办。”</p>
老汤心里再次一松,莫名地有种危机解除的松快感,“嗐,我无所谓啊,我回家的车多的是。”</p>
穆欣又点点头:“查票了吗?”</p>
老汤:“额,还没查,肯定没什么问题。”</p>
穆欣:“距离我进站还有一个小时,你现在可以查最近的车票了。”</p>
老汤:“不着急。”</p>
穆欣:“我是不会帮你查车票的。”</p>
老汤:“不用你帮我查啊,等你走了我自己查就是了。”</p>
穆欣:“情绪发言。”</p>
老汤:“没有情绪啊,我只是客观地阐述一个事实。”</p>
穆欣:“什么事实?”</p>
老汤:“我不需要你帮我查票,你走了我自己查就可以,你还担心我啊。”</p>
穆欣:“你需要我担心吗?”</p>
老汤:“不需要。”</p>
穆欣:“你确定?”</p>
老汤:“我确定。”</p>
穆欣:“好,那我陪你聊会天吧。”</p>
老汤:“不用啊,时间很快就过去了。”</p>
穆欣:“那你陪我聊会天。”</p>
老汤:“你起个头。”</p>
穆欣:“什么都可以聊吗?”</p>
老汤:“除了乐理考级的事。”</p>
穆欣:“你和前女友分手是什么时候,为什么分的手?”</p>
老汤:“我”</p>
穆欣:“你可以不说。”</p>
老汤:“我很想说点什么,可是不知道说什么,我没谈过女朋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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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欣转头仰脸,眉头微拧:“一次都没谈过?”</p>
老汤也转过头,垂眉点头认真道:“半次都没有。”</p>
四目相对,一个俯视,一个仰视,穆欣顿时间觉得有些不公平,无论什么时候看老汤,她都得抬着头看。</p>
接着起身。</p>
“怎么了?”</p>
老汤正疑惑着,就见穆欣把行李箱推到老汤面前,抬腿一跨坐在了行李箱上。</p>
四目再相对,老汤这次得微微抬点头了,“这样有点危险。”</p>
穆欣笑:“你在说你自己吗?”</p>
“好像也有点,”老汤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下意识地抬了下手又放了下去,“你别往后仰。”</p>
穆欣像骑木马一样往后蹬了一下腿,箱子在反作用力下往前移动了几厘米,差一点就能顶到老汤的膝盖上。</p>
二人间的距离顷刻间又近了一点。</p>
老汤:“那你呢,你和前男友分手是什么时候,为什么分的手?”</p>
穆欣:“前年圣诞节,我发现他和别的女人出去过了夜。”</p>
老汤:“你甩了他。”</p>
穆欣:“不然留着他过年?”</p>
老汤:“也是,你们在一起多长时间。”</p>
穆欣:“四年半。”</p>
老汤:“出国前你们就在一起了。”</p>
穆欣:“嗯,我们一起出的国,说好回国之后就结婚。”</p>
老汤:“回来之后他出轨了。”</p>
穆欣:“确切来说是我先回的国,至于他第一次出轨的时间我也不清楚,可能我还没回国的时候他就已经出轨了。”</p>
老汤:“抱歉。”</p>
穆欣:“你抱什么歉。”</p>
老汤:“提起了你的伤心往事。”</p>
穆欣笑:“你不该祝贺我幸亏发现得早吗?”</p>
老汤嗯了一声:“这个角度来说确实如此,你现在对他是一种怎么样的情绪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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