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凭也笑道：“晚生自诩英雄，权作个笑话。石公可是受之无愧。当年立马横刀，威震殊俗。今天难道石公的马已经老了，刀已经锈了吗？”</p>
石崇谨慎地看着冯凭说道：“殿下应该知道，老夫在朝中可是后党。”</p>
冯凭说道：“晚生自然知道石公与贾家交好，但石公毕竟与贾家并无血缘关系。贾后倾覆，指日可待。石公如果现在还游移不决，不及早抽身而退，到时悔之晚矣。”</p>
石崇喃喃说道：“赵王疏远老夫，我有什么办法？”</p>
冯凭说道：“石公觉得那赵王有人主之才吗？除了孙秀他还能指望谁。此人得势，只在一时，决不会长久。”</p>
石崇听冯凭此话双睛不禁一亮，两道凌厉的目光看向冯凭。</p>
冯凭沉默了片刻，说道：“是不是晚生的话正说到石公心坎上了。”</p>
石崇自然早就看出赵王庸碌，孙秀又是小人得志，只知弄权专横，看似成不了大事。但当下又有什么人能堪当匡扶社稷的重任呢？</p>
石崇不可能对这个太子的子嗣敞开心扉，他只是笑笑说道：“殿下认为老夫可以向当今哪位英主托付身家？这世间有吗？”说罢摇头苦笑。</p>
冯凭严肃地说道：“成都王。”</p>
石崇看着冯凭，心想就知道你会提他。冷笑着说了一声：“世人都赞成都王是贤王，但他手中没有一兵一卒。”</p>
冯凭说道：“石公可曾想过，罗尚为何将石公请到梁州？如果晚生没猜错的话，还有更多朝臣私下到了梁州。区区一个仲秋祭月，用得着这么兴师动众吗？”</p>
石崇一愣，这正是他反复琢磨想不通的地方。</p>
他犹豫了一下问道：“为何？”</p>
冯凭说道：“益州！”</p>
石崇眼中透出复杂的神情，喃喃道：“益州？”</p>
冯凭说道：“晚生有些话不便明讲，也只能说到这了。我只想告诉石公，那孙秀只是向石公提了一个要求，他对石公更大的要求还没有说出口，他早晚会向石公提出那要求，只不过现在不方便说罢了。”</p>
石崇面无表情地说道：“殿下认为那厮除了贪图美色外，还能有什么别的要求？”</p>
冯凭说道：“先夺石公致爱之人，再夺石公致爱之物。”</p>
石崇眼中放中犀利的光芒，似乎要噬人一般，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你是说这厮想夺我家财！”</p>
冯凭答道：“我想他早就打好算盘，赵王平定诸王所需军资，必定全部出自石公府库。”</p>
石崇猛击坐榻上的雕木扶手，只听咔嚓一声，扶手应声而断。</p>
冯凭继续说道：“石公应该知道，这两件事就算您勉为其难都照做了，也只不过是从孙秀那里换了条命而已。无论是赵王还是孙秀，都不可能再给石公重入庙堂的机会。”</p>
石崇心说那是当然了，他们侵吞了石某的家产，哪里还有可能让我再掌实权，那真是见鬼了。</p>
他看着冯凭说道：“可成都王一点声息也没有，如果不是殿下今日提醒，老夫还以为颖王爷是想当逍遥王呢？”</p>
冯凭微笑着向后靠在软软的裘皮背靠上，缓缓说道：“倾巢之下，焉有完卵？江山动荡，何来逍遥？”</p>
车辇内一片沉寂，两人都不再说话，一时出现了长时间尴尬的静默。</p>
这时绿珠打破了沉寂，她用婉转清柔的声音说道：“殿下，你谈论这些家国大事，从来不避讳有家眷在旁吗？”说罢嫣然一笑。</p>
冯凭看向这位历史上的奇女子。</p>
按史书记载，在孙秀诛杀石崇时，穷途末路的石崇拉着绿珠玉手，苦笑着说道：“老夫没有答应孙秀夺你为妾的要求，最终却以断送性命作为代价。”</p>
绿珠凛然说道：“绿珠感谢石郎眷顾，唯以此命相报。”说罢纵身坠楼而亡。</p>
红颜有情，不负相约。绿珠成了后世多少文人骚客心中和笔下的寄托。</p>
冯凭最喜欢汪遵那两句：“从来几许如君貌，不肯如君坠玉楼。”</p>
冯凭从未想过现在能亲眼见到这位令历史上无数英雄向往的奇女子。</p>
冯凭正色说道：“冯凭所谈尽是家国大事，关系苍生，自然要避讳。只不过姑娘是石公知音，天下皆知。冯凭无需避讳。”</p>
绿珠闻言一愣，茫然无语。她看了一眼石崇，眼中露出无限柔情。</p>
石崇笑道：“天下人只知石某孟浪，鸡皮鹤发偏恋娇艳红颜。哪个会想到高山流水上去，殿下在开玩笑了。”</p>
绿珠此时打断石崇的话说道：“殿下言之恳切，相公也应以诚相待。罗刺史就是想借相公的威望，助他一举灭掉益州。这样的话，难道相公猜不出益州三军必定早已听命于成都王了吗？”</p>
冯凭一愣，心说她能有这般见识，不凡啊！也算个女中丈夫。</p>
却听石崇喝道：“住口！珠儿难道也想妇人干政不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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