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凌三平的化学水平有两把刷子,很快就把各种咸鱼的气味提取出来,高家义终于不用躺在咸鱼中睡觉了,这让他对凌三平万分感激。 随着工作效率的提高,高家义从几十种咸鱼中确认出,他当时闻到的是臭鳜鱼味,一种来自徽州的特色咸鱼,在金陵城中的销量非常好。 有了方向就好办,水西门附近售卖的臭鳜鱼就被采购回来,这导致特务处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气味,就连戴春峰都被逼到鸡鹅巷办公去了。 幸好凌三平的动作很快,将不同店家的臭鳜鱼编号,随后提取出气味,剩下的鱼肉被左重当做福利发了下去,特务处总算恢复了正常。 时间不等人,必须尽快找到日谍电台,左重立刻开始了第二步,让高家义分辨具体店家,这种行为有些不人道,但谁让他当了汉奸。 不过左重发现高家义的状态不太对,这小子看到这么多气味试管不但没有厌恶,反而有种跃跃欲试的感觉,他这是被咸鱼味熏傻了? 此时高家义内心很复杂,刚开始闻咸鱼时,他吐了很多次,可闻多了也就那样,甚至觉得香臭香臭的,不闻的话还有点想,所以这么多的气味试管放在他面前,他不仅不抗拒,甚至还有点激动。 左重和手下们站在门外,鼻孔里塞着棉花,高家义的牢房已经被臭鱼味沁透了,各种咸鱼味交杂在一起,形成一种难以描述的味道。 “要是再有日本间谍不交代,干脆把他扔进这个牢房里,保管老老实实。”宋明浩突然说起了冷笑话。 古琦有点担心:“科长,要不要换个牢房,我怕高家义这家伙分辨不出来。” 左重否决了他的建议:“他已经习惯了这个环境,换了牢房又要适应环境。” 牢房里的凌三平拿着纸笔准备记录,他面无表情说道:“高先生,开始吧。” “好!” 高家义闭上眼睛开始嗅闻,这些天下来他学到了很多,比如光凭气味就能知道咸鱼的质量如何,尝一口就能知道大概的处理工艺。 “恩,这家做的不是太好,可能是日晒时间太少了。” “这家不错,臭味均匀说明盐给的足,臭味中还有股肉香,这是晒足了太阳。” “这家,恩?呸,用的是粗盐,根本没有晾晒,偷工减料。” 听着高家义的自言自语,左重目瞪口呆,这家伙还真得成精了,光凭闻和尝就能知道这么多事情,简直就是咸鱼专家。 “这一家的咸鱼日晒充足,用的是海盐,还放了一点配料,恩?”高家义用手慢慢挥动试管口,轻轻嗅闻着散发出来的气味,然后眉头一紧。 左重心中一动,这是有发现了吗? 高家义将这根试管塞上,深呼吸将鼻腔内的残余气味排除,接着再次打开试管,非常认真的分辨,他开始慢慢回忆那天的场景。 那是一个晴天,他正紧张的跟踪着上线,他贴着各种障碍物躲避对方的视线,一切都很顺利,可是经过一个路口后上线突然不见了。 正当他万分沮丧的时候,一根硬邦邦的东西顶在了腰间,对方在恐吓自己,而自己闻到了什么呢,臭鳜鱼味中也有一种特殊的气味。 高家义知道自己绝对闻过这个气味,那时候他还没有被抓,在某个地方闻到过,到底在哪里呢。 他陷入了回忆,那个地方好像有铜火锅,有韭菜花,有白菜。 还有什么呢,满桌的牛羊肉,同事们觥筹交错,还有人划着拳。 忽然,他睁开了眼睛,他想起来了,那是在一家北平饭店! 高家义激动的满脸通红:“腐乳,这家的臭鳜鱼跟我几年前闻过的一模一样,里面放了腐乳!” 情报科众人顾不得臭味了,赶紧冲了进来,左重拽着高家义的衣领:“你确定就是那天的气味?” 高家义有些不乐意:“绝对没错,你要相信我,我觉得这家咸鱼的制作工艺比几年前更好了,可能换了师傅,但具体配料绝对没变。” 左重懒得理他,转头问凌三平:“这是哪一家的?” 凌三平看了一下记录,抬头说道:“水西门的永发咸货行,一家老店了,你确定这家伙的判断没错?” 永发咸货行,左重回忆资料,这家咸货行从民国初年时就开始经营咸货生意,老板卢起道在附近也算小有名气,对方真的是间谍? 高家义看到左重的表情就知道他不相信,赶紧保证:“左科长,我肯定没有判断错误,你要信我。” 左重沉吟了一下:“先不要急,你辛苦一下,把剩下的气味都闻一遍,不管情报最后是否有用,我给你减刑的承诺不变,决不食言。” 高家义只能继续闻了下去,但是将所有试管闻了一遍后,他还是坚定的认为永发咸货行就是目标,其他家并没有腐乳这种配料。 “严密监控永发咸货行,特别卢起道,我要这人的所有资料!”左重决定相信高家义—的鼻子。 古琦自告奋勇带着特务去调查,宋明浩也屁颠屁颠跟着去了,左重还把这个消息通知了邬春阳,让他从侧面了解一下情况。 邬春阳没想到科里这么快就有了结果,再次找到卖茶的老大爷打听,对方在水西门干了几十年,对这种陈年旧事应该很清楚。 “大爷,我又来了,我想问您件事,你知道永发咸货行吗?”邬春阳买了一杯茶,自然地坐下。 卖茶大爷手脚麻利的把茶递了过来,口中说道:“当然知道,这可是家老字号了,第一任老板叫卢洪,现在的老板叫卢起道,你打听这个干什么,有想法了?” 邬春阳大咧咧道:“这不是听别人说了一嘴嘛,上次我问哪家咸货行生意最好,您怎么没说永发,难道他家现在生意不行了?” 大爷一边忙着招待顾客,一边说道:“卢洪在世的时候为人仗义,诚信经营,金陵城里很多饭店都用着他家的咸货,生意是一等一的好,可惜他儿子卢起道不善经营,现在算是马马虎虎吧,跟当年可不能比喽。” 邬春阳刚准备问问卢起道的情况,一个同样来喝茶的顾客插了一句:“呵呵,卢起道是不是卢洪的儿子还两说呢,他跟老卢可太不像了。” 卖茶大爷一看说话的人乐了:“小邬,这位原来是永发咸货行的老账房,你有什么事问他就行,老卢在世时跟他的关系最好。” 老账房撇了撇了撇嘴:“关系好有什么用,不还是被人扫地出门。” 正瞌睡来了个枕头,邬春阳也乐了:“老先生,你说卢起道不是卢老板的儿子,这事有什么说道吗?” 老账房许是憋久了,也不在乎邬春阳一身力工的装扮,张口说道:“老卢是鲁省人,一个人在金陵做了十几年的生意,跟家里只是书信联络,那年他老家糟了兵灾,本来还以为全家死绝了,没想到有天突然来了个孩子,说是他儿子。” 卖茶大爷也说道:“这事我也听说了,那孩子带着卢老板家的传家宝,还有他老娘的玉佩,当时我记得卢老板还特意请神还愿去了。” 竟然还有这么一回事,邬春阳继续问老账房:“您为什么说卢起道有问题,卢老板应该也试探过吧,否则不会轻易相信那个孩子。” 听到这。老账房气的将茶杯猛地拍向桌子,吓得卖茶老大爷一激灵,赶紧喊了一声:“老伙计你说归说,别把我的宝贝茶杯弄坏了。” 老账房叹了一口气:“老卢当然不会这么轻易相信,但那孩子把老卢家中的事说的有鼻子有眼,就连老家庄子里哪有有水塘,哪里有树林这种事都一清二楚,这才相信那孩子就是他未曾见面的儿子。” 邬春阳点点头,掏出零碎票子,对卖茶大爷说道:“大爷,劳烦您再上两杯茶,我请这位老先生。” 老账房拱了拱手,继续说道:“可我觉得这事有问题,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是怎么到的金陵,当年我看他虽然满身风尘,可指甲里不算太脏,根本不像是逃难来的。” 邬春阳没想到老账房竟然有如此观察力,不过他说的这个情况确实有点奇怪,就算那孩子爱干净,可逃难路上哪来那么多的讲究。 “我把这事跟老卢说了,但是老卢吃了秤砣铁了心要认这个儿子,没办法大家也就随他去了,结果没两年老卢暴病而亡,卢起道继承了永发咸货行,接着你知道这小子干了什么事?他把跟随老卢多年的老伙计都辞退了,真是个白眼狼。” 老账房气头上又狠狠的砸了几下桌子,看得卖茶大爷心疼的要命,赶紧劝道:“当时卢起道辞退你们,也没亏待你们啊。” 老账房眼睛红了:“我们是可惜了老卢辛辛苦苦打下的家业啊,现在永发成了什么样子,要不是有徽州几个老作坊,恐怕早就关门了。” 邬春阳呷着茶水不说话了,卢起道的身份确实非常可疑,但是日本人有这个本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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