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推开院门的时候，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从家到矿上的几百米小路一片漆黑，黑得让春草不敢迈步，犹豫了一阵后，又折身返回自己住的窑洞。</p>
春草说，听到开关大门的声音，自己马上走出了窑洞，这时候，东边的天际已经现出了一条白线。</p>
大宝身上全是煤尘，两只眼睛通红通红的，看起来十分吓人，春草急忙端来热水让他洗洗。</p>
大宝草草擦了把脸，匆匆忙忙换掉身上的外套，又从衣柜里胡乱抓了几件自己的衣服，塞进了一个大背包里，边忙着收拾行李，边对春草说，井下死了人，我要赶紧出去躲一躲，不躲的话肯定要进监狱。</p>
春草说自己当时被吓傻了，像根木桩子似的站在地上一动不动，既没有给大宝帮忙，也没说一个字。</p>
大宝从衣柜最底层拿出几叠现金，一半塞进自己的背包里，另一半塞到春草的怀里，说咱家的钱都在银行存着，估计取不出来了，现金只有这些。</p>
一会我出门后，你马上把这些钱用塑料袋包好，埋到柏树下面的石头堆里，千万别放在家里，也别给咱爹咱娘说，等事情过去了，你再拿出来用。</p>
说到这儿，春草停止了哽咽，背过身去，从贴身小衣服里，摸出一张揉得皱巴巴的小纸纸条，递到我的手里，说，大宝最后从桌上的记账本上撕了张纸，给哥写了个条子，他让我一定要亲手交给你。</p>
展开带着春草体香的纸条，是我很熟悉的大宝的笔迹，上面只潦草地写了一句话：哥，兄弟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不知道哪天才能再见，求你替我照顾爹娘和春草！</p>
春草垂着头黯然伤神，用嘶哑的声音继续说，大宝把这个纸条给我后就走了，直到听到摩托车的响声，自己才缓过神来，发疯似地跑到大门外，大宝和摩托车的影子都没有了。</p>
春草说，天快大亮的时候，来了好几个警察找大宝，我对他们说，大宝半夜去了矿上，中间回来了一次，换了身衣服，骑着摩托车又走了。他们问我知不知道大宝去了哪儿，我回答说大宝自己没说要去哪里。</p>
没找到大宝，这些人就开始翻东西，还让我把家里的钱都交出来，直到这时候，公公婆婆才道矿上死了人，自己儿子跑了，一直闹着要死要活的。</p>
我问警察从家里拿走了什么东西，有没有给手续，他们是什么时候走的，临走时说了什么。</p>
春草说，那些人把大宝记账的本子，和家里的两个银行存折都拿走了，另外还有几百块钱零钱，这些东西都没给我打条。</p>
哥敲门的时候，他们走了不到一顿饭功夫，他们出门的时候，只我给说了一句话：如果有卫大宝的消息，要马上向村长报告。</p>
小申的小米粥熬好了，春草的话也说完了，我让她伺候公公和婆婆喝点稀饭，要求她自己也必须吃饭。</p>
这个时候，只有自己吃饱睡好，才有精力照顾老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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