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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日出东方

次日大早,旭日东升。巍巍贺兰,气势磅礴。东方之光,刺破天穹。光彩夺目,熠熠生辉。乾顺早已起来,痊愈的西夏晋王李察哥和西夏梁国正献王,太师嵬名安惠、景仁忠、景仁礼、西夏礼官焦彦坚都来到张明远帐里看他。嘴唇红润,痊愈无恙的张明远,也揉了揉眼睛,与众人说了几句话,就被喜出望外的费无极、种浩、种溪拉出帐外。 四人且走且笑,来到小河边,洗了把脸,抬头看时,贺兰山色之间,别有一番旷古苍凉之感,大有一种地老天荒之叹。贺兰山下水草丰茂,景色宜人。鸟语花香,美不胜收。远处山势错落有致,皑皑白雪,若隐若现。松涛如海,山色如虹,蔚为壮观。 费无极挽起袖子,拿着一块石头看了看,又抬头看向贺兰山,不觉惊道:“此山果然气势不凡,犹如骏马奔驰,想必自古以来便是兵家必争之地,乃天下第一军山。我只是看书上说贺兰山古来有名,如今亲眼所见,果然非同一般。”正在此时,张明远走了过来,叹道:“牛羊自由自在,此乃塞上牧山;神秘莫测,刀光剑影,如若狂风肆虐,飞沙走石,实乃鬼山。贺兰山下,我等可大饱眼福了。” 种浩昂首挺胸,叹道:“巍巍贺兰山,屹立天地间。与终南山相提并论,气势上,恐怕这贺兰山更上一层楼。孔夫子说‘登东山而小鲁,登泰山而小天下。’想必此话不过开个玩笑罢了。鲁国再小,也不至于登上东山便一览无余。天下之大,登泰山便小,实乃夸大其词。” 种溪一脸不悦,反驳道:“一派胡言,我京兆府终南山实乃天下第一福地,贺兰山不可相提并论。孔夫子的话,你居然敢质疑,还敢反驳,真佩服你,勇气可嘉。”种浩道:“孔夫子虽说是大圣人,但不可能句句都是对的,质疑他,反驳他,又怎地?” 费无极见种浩、种溪兄弟二人针锋相对,大有不欢而散之势,便劝道:“你们还不如贺兰山,想想看。庙堂封禅泰山,江湖论剑华山,道家亲赖武当山、青城山、龙虎山,还有我终南山。佛家尊崇那峨眉山、九华山、五台山、嵩山、梵净山。唯独贺兰山不争风也不吃醋,任凭风吹雨打也岿然不动,目睹金戈铁马,依然立于天地之间。你们有什么好争辩的,好好学学人家贺兰山。”没曾料想,张叔夜早已到来,情不自禁之际,随口赋诗道: 巍巍贺兰天地间,塞上雄浑起边关。 皑皑晴雪四时景,千里沃野一江山。 张明远、费无极,互相对视,赞不绝口。种浩、种溪面面相觑,惊叹不已。没曾料想,一夜之间,张明远居然身体痊愈,而且神清气爽。张叔夜欣慰之余,故而诗兴大发,作了这等好诗。顷刻,乾顺、西夏晋王李察哥、西夏太师嵬名安惠、景仁忠、景仁礼、西夏礼官焦彦坚,一同到来。士卒铺展毯子,众人先后落座,身后小溪,潺潺流水。 四下看时,鸟语花香。绿草红花,心旷神怡。侍卫把准备好的奶酒端来,众人痛饮开来。还有西夏王宫御膳房带来的糕点,各色各样小菜。费无极、种溪寻思,这样的小菜如何与京兆府里见过的一模一样。还有麻花、油饼。张明远、种浩也寻思,乾顺果然通情达理,知道一大早,需要吃些早点。 张叔夜寻思,乾顺果然要以汉法治国了,如何吃食也改变了许多。众人边吃边聊,边喝边谈,好不快活。羊奶酒又烧好,被侍卫从篝火上拿下,两个宫女提来,乾顺笑容满面之际,亲自用瓷质长勺盛给西夏晋王察哥和张明远,两人尴尬一笑,倍感荣幸之至。张明远仔细端详那长勺,白色瓷纹,饰有黑丝花纹。片刻,又有一对人马走了过来,乾顺介绍一番,原来是西夏皇后耶律南仙和西夏太子李仁爱,还有那个嵬名安惠身旁的西夏姑娘也来了。还有一个契丹人叫做萧和达,此人身材魁梧,威风凛凛,笑容满面,也跟在耶律南仙身后。 西夏群臣对耶律南仙和李仁爱二人毕恭毕敬,西夏晋王李察哥也上前见礼,随手摸了摸西夏太子李仁爱的后脑勺,一脸和蔼。萧和达拱手见礼,乾顺和察哥示意他不必多礼。那耶律南仙生的相貌平平,算不得国色天香,可面善近人。见了张叔夜等人很是和蔼可亲,不停礼让再三。张叔夜等人倍感大为意外,素闻契丹公主历来娇生惯养,如今又贵为西夏皇后,自然为眼前的这一幕所震撼。乾顺更是笑容满面,喜乐无比,颇为满意,对耶律南仙微微一笑。 乾顺招呼西夏太子李仁爱抵达身边,示意他坐下来,又让耶律南仙坐在身旁,笑道:“皇后贵为国母,理当母仪天下。寡人对皇后很满意,尔等不必拘礼,大可无拘无束。”“父皇,为何在贺兰山下和许多陌生人席地而坐,谈笑风生?” 西夏太子李仁爱环顾四周,见许多陌生面孔,就仰起小脸问乾顺道:“父王,他们皆是从中原而来,中原又是什么地方,想必不如我兴庆府了。” “对,他们都是宋使,从中原而来,为世代友好而奔走。我大白高国自当以礼相待,你眼下还小,以后长大成人登基大宝便了然不惑了。”乾顺点了点头,微微一笑。 西夏太子李仁爱又问西夏姑娘:“白云姐姐,你为何总看他。”用手指向种溪。种溪抬起头,一脸茫然,见西夏姑娘果然盯着自己看,这才尴尬一笑。原来这嵬名安惠身旁的西夏姑娘叫嵬名白云,就是不知是嵬名安惠的什么人。 嵬名安惠对张叔夜等人介绍道:“小女嵬名白云,宴会上诸位见过,不过老夫未曾介绍给诸位认识。”张叔夜等人回礼后,嵬名白云道:“诸位来我大夏,一路劳顿,很是辛苦。我王陛下款待诸位,眼下又在贺兰山下招待,尔等也算微幅不浅。我西夏女子与众不同,最讨厌中原孔夫子的话。不过我王对汉礼和孔夫子如今很是尊崇,我就不好再说什么了。我只愿今生今世拥有一段感天动地,刻骨铭心的爱。我爱一个人就像贺兰山上的雪,不会融化。如若我恨一个人,也像贺兰山上的雪,不会融化。”说话间,看向远方。 此言一出,乾顺等人一怔,但立马明白过来,顿时抚掌大笑,赞不绝口。可张叔夜等人却愣了愣,不知这话是何道理。但费无极和种溪却心知肚明。张明远和种浩面面相觑,笑而不语。 种溪寻思道:“她居然说了和我一样的话,真是蹊跷。我小时候上终南山,对爹爹说过。我长大成人要学画,这般兴致,如终南山上的石头,不会消失。”想到这里,心中颇为震动,好似前世今生与嵬名白云有缘分一般。 嵬名安惠叹道:“白云,太子殿下才十来岁,你在他跟前说爱恨情仇,怕是不妥。”西夏太子李仁爱却反驳道:“太师何出此言?便是小看于我。我虽年纪轻轻,但见到父王与母后如此亲密无间,恩爱有佳,心中自然欢喜。母后来自大辽,如今来到我大夏,并非孤身一人。有父王和我,母后便不再形单影只。孔夫子所言极是,‘智者乐水,仁者乐山。’想必方才白云姐姐便是仁者了。” 乾顺摸了摸李仁爱的鼻子,笑道:“王儿果然用心读书,不忘父皇所教。‘形单影只’这四个字用的妙极了。你还是要多读《论语》 ,孔夫子的话,实乃世间智慧,稀世珍宝。”西夏太子李仁爱见种溪眉清目秀,好似和自己年龄相仿,便看个不住,哪里知道种溪大他十岁。种溪见这西夏太子活泼可爱好似自家小兄弟,也对他微微一笑。二人好似自来熟一般,令乾顺也是倍感意外。可嵬名白云却吃起醋来,不大开心。 西夏皇后耶律南仙亲自为乾顺倒酒,又起身为张叔夜等人端茶倒水,环顾四周,道:“本宫得知陛下招待诸位宋使,本想宫中宴会之时就与诸位见上一面,可太子略感风寒,做母后的如何不担惊受怕,还望诸位宋使见谅。”萧和达道:“我家公主素闻张叔夜大名,幸会幸会。” 张叔夜道:“西夏皇后不必如此,我等此番出使多有打扰,如若不是比武,怕是难以抵达贺兰山脚下。”耶律南仙安慰道:“晋王察哥也受伤了,宋使张明远也是如此。两败俱伤,非明智之举。我大白高国愿与宋朝化干戈为玉帛,世代友好。”说话间示意萧和达不必插嘴,萧和达便点了点头,退了下去。 乾顺道:“皇后所言极是,两败俱伤的确并不可取。如今天下三分,成鼎足之势。既然难分胜负,便可平分秋色。” 西夏晋王察哥道:“此番比武,本王才知中原人果然高手如云。虽说刘法将军身首异处了,可本王并不幸灾乐祸。各为其主,在所难免。刘法将军实乃英雄豪杰,本王佩服。他在古骨龙、任多泉战胜本王,本王只好避其锋芒,刘法将军实乃天生神将,可惜不能为我大白高国所用。他孤军深入,蔑视我大白高国无人,焉能不败。”此言一出,不觉惺惺相惜,仰天长叹。 张叔夜寻思道:“你一个西夏王子,哪里知道我大宋武将的憋屈和痛苦。我大宋自太祖皇帝以来便是重文轻武,以文驭武。文臣在朝堂唇枪舌剑,武将在战场犹豫不决。刘法将军之死,便是童贯一手遮天而就。统安城明明损兵折将,童贯却欺下瞒上。童贯求胜心切,急功近利,逼迫刘法孤军深入而一败涂地,却又指责刘法不听节制和调遣。如今刘法已死,死无对证,童贯还吹牛说察哥吓得抱头鼠窜,乾顺跑到河曲向天祚帝诉苦去了。童贯还大言不惭说自己把刘法革职查办,刘法叛国投敌了。如今童贯对身首异处的刘法如此陷害污蔑,实乃狗胆包天,人神共愤,天理不容。” 张明远一怔,神情恍惚,果然是察哥主动提及刘法将军之事。心中对刘法之死深感痛心疾首,又对察哥如此言语深表佩服,不觉想起罪魁祸首童贯,气得义愤填膺,怒不可止,但此时此刻不可表露出来,只好心中暗自伤神,痛苦万分。 费无极也寻思,察哥果然有度量,本以为他会幸灾乐祸,可眼下听他一说,便是惺惺相惜了。可见察哥实乃真大丈夫,不由佩服不已。种浩得知刘法出师未捷身先死,曾痛哭流涕数日,便是在陪同种溪抵达东京,回到京兆府以后的几个晚上。种溪听了察哥此番言语,难知底细,不知是察哥故弄玄虚,还是真情实感,不由想起刘法,心中滴血。毕竟爹爹种师道时常教导自己说,刘法乃大宋第一将军是也。如今客死他乡,岂不令人痛苦万分。 嵬名安惠道:“如今辽国与我大白高国是和亲友好,宋朝与辽国又是兄弟之国。如此看来,宋朝与我大白高国也可世代友好,和好如初。”景仁忠道:“孔夫子所言极是,‘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尔等此番远道而来,虽说两国多年战乱不断,可眼下议和之后,便太平了。”景仁礼道:“宋朝想必也不想连年征战,虽说宋朝财大气粗,可连年累月,不堪其苦。”西夏礼官焦彦坚威风凛凛,道:“宋朝何谓财大气粗?除了给辽国送岁币,花钱买太平,有什么本事?”众人神色紧张,乾顺轻轻哼了一声,这厮才默然不语。 张明远伸出右手,指着前面不远处哗哗作响的小河,深情道:“贺兰山下历尽风吹雨打,而涓涓细流却亘古不变,实在令人深思。”费无极道:“长城还在,秦始皇又在何处?”种浩道:“贺兰山巍然屹立,而汉唐皆过眼云烟,岂不发人深省?”种溪见众人尴尬无比,便打圆场,道:“我很早便知道贺兰山了,此番近在眼前,真想抱上一抱。”随即双手张开,闭上眼睛。 张叔夜道:“贺兰山如此高大,你如何抱上一抱。乾顺道:“不可抱,但可观,可登,可攀。”西夏晋王察哥道:“本王以为,‘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种溪点下头,走到西夏太子李仁爱跟前,拉着他的胳膊,笑道:“太子殿下,我们何不去那边玩耍。”指向不远处,但见一条小溪,流水潺潺,草色青青,一片野花,或黄或紫,或红或蓝,蝴蝶在半空中翩翩起舞,几只蚂蚱也在杂草之间跳来跳去。 李仁爱看向耶律南仙,西夏皇后耶律南仙点了点头,笑道:“去吧,王儿念叨多日,要来贺兰山玩耍,今日有同龄人相伴,岂不开心?”萧和达目不转睛盯着李仁爱。种溪瞠目结舌,张明远等人也大吃一惊,费无极本想说话,可种浩拦住他,二人面面相觑,笑得一脸孩子气。 西夏太子李仁爱喜上眉梢便与种溪一同去小河边玩耍去了,原来种溪可比李仁爱大多了,只是种溪面相清秀,青春不输少年。嵬名白云也对嵬名安惠耳语几句,起身追去。见种溪和李仁爱二人手拉手,慢慢跑在青草地上,渐行渐远。嵬名白云在后面叫道:“等等我,有了小哥哥,不要小姐姐了。”众人捧腹大笑。 西夏皇后耶律南仙并不放心,与乾顺耳语几句,便也带着萧和达紧随其后,带着数名麻魁(西夏女兵)跟了过去。萧和达与耶律南仙交头接耳,不知二人说些什么,原来是契丹话。 眼前贺兰山高大威猛,顶天立地。众人在山下显得微不足道,好似蚂蚁一般。费无极道:“这贺兰山,果然非同凡响。远观而去,气势雄伟,风光秀丽。”极目远眺,笑出声来。暖风和煦,美不胜收。 “如若近前一窥,别有一番风光,那便是,山涧潺潺,林涛阵阵。”景仁礼道:“我大夏贺兰山,每到春来,百花芬芳,争奇斗艳;时值金秋,樱桃红、山杏香、葡萄紫,奇珍异果,挂满枝头,绽红吐绿,令人心醉。” 景仁忠道:“这贺兰山,山势险峻,怪石嶙峋,伫立于主峰放眼东眺,兴庆府平原尽收眼底;极目俯瞰,草原景色一览无余,实乃我大白高国一大避暑圣地。” 张明远道:“果然如此,如若不是贺兰山,兴庆府焉能如此繁盛,恐怕早已淹没在这黄沙漫漫之中了。”乾顺道:“所言极是,兴庆府之所以兴隆完全得益于此,由此说来,我大夏神山便是这天下人间的贺兰山了。” 张叔夜叹道:“据本官所知,这天下各大山中,没有一座像贺兰山这般一直处于金戈铁马之中。当中原进入王朝一统后,贺兰山一带仍是游牧天堂,那些追草逐水而居的游牧族群,在水草丰茂的贺兰山,过着属于他们自己的生活。不过秦始皇确有大气魄,秦军彻底击溃了雄霸塞北的义渠戎后,一些战败的部落纷纷北逃,贺兰山也纳入了秦国怀抱。但后来,匈奴又趁秦国忙于统一六国,乘机占据了河套,贺兰山又进被匈奴人掌控,直到秦始皇派蒙恬北逐匈奴,才收复了贺兰山。可惜好景不长,秦末,楚汉之争,中原内乱,故而这贺兰山颇为要紧,实乃兵家必争之地。汉朝卫青、李息率军北上抗击匈奴,贺兰山才重回我中原手中。二十一年后,汉武帝分全国为十三刺史部,下辖郡县,这其中就包括那贺兰山东麓北地郡的廉县。到了唐朝,这贺兰山一带一直盘踞着突厥、吐蕃、回纥。唐太宗曾忍无可忍就下令大军出击突厥颉利可汗下属的铁勒人薛延陀,一度逼近贺兰山。”一语落地,乾顺、察哥、嵬名安惠佩服的五体投地,没曾料想,这张叔夜对贺兰山了如指掌。他们哪里知道张叔夜曾熟读史书,故而对塞北了如指掌,何况这贺兰山。 张明远道:“贺兰山到今日西夏,又当如何?西夏这国名很好听,与贺兰山一样好听。”费无极道:“师兄好奇怪,目下,张大人在说贺兰山,你说什么西夏国名,岂不话不对题。”此言一出,众人笑出声来,张明远也尴尬一笑,没曾料想,无极师弟当众揭短。 种浩道:“贺兰山与西夏国,息息相关,相依为命。想必说贺兰山与说西夏国,便是一样的。”张叔夜道:“要知道,事到如今,兴庆府就靠贺兰山,此乃西夏之根本。” 乾顺寻思,这张叔夜实在厉害,此人对我大夏果然熟悉非常。嵬名安惠摇摇头,对汉人说法不敢苟同,马上辩解道:“我党项人建立的大夏,其实并不叫‘西夏国’,完全是你宋朝和辽国的叫法。我景宗皇帝(李元昊)建国以后,对内叫‘大白高国’和‘邦泥定国’,对外称‘大夏国’。你们中原人总叫什么西夏国,岂不可笑?” 费无极寻思,在承天寺那燕丹老和尚早已说过,没曾料想眼下嵬名安惠又不厌其烦,喋喋不休的再三解说,便纳闷道:“为何叫‘大白高’,好奇怪。”乾顺道:“我党项族最早居住在黄河上游,黄河上游水色并不发黄,自古有‘白河’之称,我党项人自古也有尚白传统,为了表示我嵬名家族对此地的留恋和崇拜,因此用国名来传颂,以示不忘本也。” 张明远道:“夏王对嵬名家族感情之深,可见一斑。世世代代居住之地,自然是颇为流连忘返。就说我终南山,目下离开这许多日子,倒也想的要紧,如之奈何?”费无极道:“岂不闻,大唐诗仙太白有云,‘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夏王如此,党项人如此,西夏如此,也在情理之中,不难理解。” 种浩道:“这贺兰一词不知从何说起,还望嵬名太师介绍一番,好让我等明白。”嵬名安惠道:“贺兰之名,来源于鲜卑贺兰氏曾居住于此。而鲜卑贺兰氏源于贺兰部。这贺兰部,又是匈奴部之一,后与鲜卑联合。贺兰氏在孝文帝时实现汉化后,融入了汉族。要说起来,这贺兰部也是外来部族,只可惜,兵荒马乱,金戈铁马,早已远去。事到如今,我党项人于此繁衍生息,也多亏了贺兰部落留下的这水草丰美的贺兰山了。”张叔夜道:“北朝的魏国本不起眼,不过这孝文帝确实非同一般,尤以迁都洛阳便是大手笔。” 乾顺寻思,寡人听过北魏孝文帝的故事,如今我大夏要兴隆恐怕还要学孝文帝的做法,就追问道:“此话怎讲?还望大人教诲。”张叔夜道:“北魏,汉化世所罕见,整顿吏治、变税制、颁行俸禄、改官职、迁都洛阳、推行均田、开创三长、尊拜孔子,孝文帝的所作所为,为隋唐大一统奠定了根基,由此,开启大一统。”听了这话,张明远、费无极、种浩、种溪也感慨万千,不由郁闷,大宋眼下割据一方想梦回大唐,恐怕可望而不可及。边关烽火此起彼伏,何况遥望大一统,实在无以言表。种浩寻思,北魏拓跋家族尤以冯太后和孝文帝最是出类拔萃。种溪素知孝文帝迁都洛阳的故事,此时也浮想联翩遥想追思起孝文帝的历史传说。 乾顺仰天长叹之际,不禁心想开来:“我党项人虎踞塞北许多年,就是无法进驻中原。景宗皇帝元昊陛下曾几何时,意欲亲临渭水,直取长安。如今难以实现,我大夏夹在群雄之间,好不烦恼。北有契丹人的辽国,南有吐蕃诸部,西有西州回鹘、黄头回纥,东有宋朝。五国与我大夏接壤,边防须待时常防备,如此夹缝中求生存,枕戈待旦,需粮草足备,长此以往陷于备战,国库岂能充盈?货物往来又无水路之便,如若与宋朝、辽国稍有干戈,民不聊生可见一斑。不要说遥望宋朝东京,就是那早已变成废都的京兆府长安城,也是望眼欲穿而不敢轻举妄动。如若不开疆扩土,打通要塞,如之奈何?与其等待敌国讨伐,不如主动出击,左右逢源。岂不闻,攻防兼备实乃万全之策,对我大夏来说,此乃时也,势也,实也。如今虽说我大夏国占据丝绸之路各个要塞,将波斯人驼队的必经之路,牢牢掌控。但只收过路钱,也非长久之计。还要开疆扩土,才可绵延长久。”随即远望贺兰山,心中颇多踌躇。 察哥寻思开来:“哥哥好不容易亲政,又把军权交于本王之手。横山一战我大夏损失惨重,横山被宋朝攻占,我兴庆府暴露无遗。如若贺兰山再有闪失,便万劫不复,此乃大夏国运之所系,不可不察。好在刘法已死,但种师道、种师中、姚古、姚平仲、折可求、折彦质,这些人也不可小觑。尤其种家军的种师道和种师中,最是难以对付。”想到此处,惆怅无比,一杯酒下了肚,看向远方。 张明远道:“我看史书上说,贺兰山这名称,最早见于记载的是《隋书赵仲卿传》 ,隋朝开皇三年,赵仲卿为攻打突厥而出贺兰山。”费无极道:“不知这贺兰山可有什么宝贝?”种浩道:“贺兰山的宝贝想必很多,世人却难以知晓。”嵬名安惠道:“据说,汉代就有贺兰山青盐,到我大夏,便是国宝了。” 张叔夜道:“本官素闻西夏贺兰山青盐颇为稀有。你西夏拿青盐与我大宋交换丝绸、粮食,又拿青盐与辽国交换铜铁石,是也不是?”嵬名安惠道:“所言极是,各取所需,何乐而不为?” 张明远道:“贺兰山可有什么珍禽异兽,奇花异草?还望诸位赐教,不胜荣幸。”景仁礼用手比划开来,缓缓道:“岩羊、金雕、蓝马鸡、雪豹、百灵、赤狐、牦牛、马鹿,皆为我大夏国贺兰山国宝。” 景仁忠紧随其后,笑道:“大雕盘旋,百雀翔集,时有獐子出没、斑鸠飞翔、麋鹿欢畅。如何不快活?再有白桦挺立,云杉片片,青松棵棵,紫蘑菇漫山遍野,枸杞红果枝头粒粒,自然多姿多彩。” 乾顺道:“贺兰山被寡人封为我大夏神山,我党项人世世代代都要顶礼膜拜。”察哥道:“不只要顶礼膜拜,本王以为,要年年祭司才是,让贺兰山保佑我大夏国风调雨顺,国运昌盛。”嵬名安惠道:“我大夏天下无敌就在于此,皆靠贺兰山保佑。”说着就双臂抱怀,低头弯腰,向贺兰山鞠起躬来。 景仁礼道:“贺兰山,实乃我大夏守护神。如若不是贺兰山的护佑,我党项人如何可以称霸天下,割据一方。”景仁忠道:“贺兰山,我大夏千秋万代昌盛之源,自然神圣庄严。”张叔夜叹道:“如此说来,如我泰山一般。”张明远道:“贺兰山如此莽莽苍苍,令人叹为观止。”费无极道:“素闻西夏有座贺兰山,百闻不如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听了众人话语,不知何故,乾顺倍觉伤心难过,不由热泪盈眶,怕被人看到,便揉了揉眼睛,缓缓道:“贺兰山虽好,可地处塞北,与泰山相比就微不足道了。”费无极道:“哪里微不足道,我等如若攀登,恐怕才微不足道。”种浩道:“不错,高山大川面前,人都微不足道。”种溪笑道:“又不是蚂蚁,蚂蚁才微不足道。”焦彦坚冷笑道:“我王陛下不必如此黯然神伤,秦皇汉武封禅泰山,无可厚非,他们的功绩,配得上。微臣却听说大宋真宗皇帝也去封禅泰山,岂有此理?” 张明远和费无极面面相觑,欲言又止。张叔夜一怔,心知肚明,世人皆知,真宗封禅泰山,恐怕勉为其难。西夏晋王察哥也阴阳怪气道:“宋朝的开国皇帝赵匡胤是可以去泰山的,偏偏没去。这宋真宗却去了,让后人怎么看?”嵬名安惠道:“我倒听说宋仁宗是不错的皇帝。” 张叔夜笑道:“那是自然,仁宗皇帝驾崩时,辽国圣主当年也哭祭。” 焦彦坚冷笑道:“宋仁宗是我大白高国的大恩人,如若不是他老人家的仁义,焉有我大白高国?”乾顺神情肃穆,眨了眨眼睛叹道:“不必如此,争来争去。我大夏国现到如今,有贺兰山就不错了,微不足道也无妨。”使个眼色给西夏群臣,示意他们不可造次。 张明远看到乾顺这般光景,不由一怔,想必已然明白乾顺心思,就安慰道:“泰山虽说天下第一,无出其右。可被秦始皇搞的盛气凌人。汉武帝去,武则天也去,男人女人都去。历代中原帝王都以封禅泰山为荣,不过黎民百姓心中自然有数。仁政者乃替天行道;暴政者乃祸国殃民。仁政,实为万世表率。暴政,实为天理不容。暴政者,即便登了泰山,又有何用?只要夏王体恤西夏黎民百姓,让兴庆府兴隆,让西夏国泰民安,何必在意贺兰山是否微不足道?恐怕夏王的仁政要比贺兰山更为雄伟壮观了。”说话间豪情万丈,昂首挺胸。 乾顺等人一怔,没曾料想,这张明远年纪轻轻,居然头头是道,说的如此令人拜服,令人志高气昂,令人热血沸腾。费无极也赞不绝口,没想到明远师兄此番中毒以后,便神清气爽,头头是道了。 种浩佩服不已,对张明远方才言语深以为然。种溪自然甘拜下风,五体投地,挽着张明远的胳膊,笑了笑,松开手又拱手见礼,不停作揖。张叔夜也点点头,颇为佩服,看张明远的眼神都惊得呆了,素闻张明远妙语连珠,腹有诗书气自华,但没曾料想,此番话语,乃是出自张明远之口,也是小瞧他了,不觉暗自惭愧。 乾顺看向张明远,抚掌之际哈哈大笑,察哥、嵬名安惠也哈哈大笑,景仁忠、景仁礼随即哈哈大笑,西夏礼官焦彦坚哈哈大笑,张叔夜哈哈大笑,张明远、费无极、种浩、种溪也哈哈大笑。众人一起哈哈大笑,不过各怀心思。党项人笑的是,此番宋夏议和,党项人总算转危为安。宋朝使节笑的是,总算不虚此行,完成皇差。这笑声极具魔性,传向远方,震耳欲聋。但见几只金色大雕展翅高飞,渐渐远去,呼啸苍穹。远处郁郁葱葱,贺兰晴雪,映入眼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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