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明远定了定神色,追问道:“不知师父有何吩咐,但说无妨。”看向李长安。费无极也急道:“师父有何叮嘱,为何这般庄严凝重?” 李长安寻思道:“是时候让真相大白了。张小宝与费无天三番五次上山要与明远和无极相认,如若再拖延隐瞒下去,恐怕张小宝和费无天会发疯。上次明远和无极离开终南山,出使西夏,张小宝和费无天就哭的伤心难过。此番就让明远和无极去雄州和少林寺,让张小宝与明远相认,让费无天和无极相认,如此大功告成,便是老夫功德无量了。”想到此处,神情凝重道:“恒山派玄空道长与为师是世交,你们此番去雄州,返回之际,还要前去恒山派拜访玄空道长,少林寺一年一度的武林大会召开在即,你们要替我终南山走一遭。常言道,礼尚往来,你们跟随张叔夜大人出使西夏之际,恒山派可是拜访过我终南山。此番去往雄州,路途遥远,路上要谨小慎微,拜访恒山派,不可惹是生非,伤了和气,你们意下如何?” 张明远道:“师父,明远知道了,绝不会惹是生非,自取其祸。”李长安又看向费无极,费无极点了点头。大嘴见李长安在挤眉弄目,便心领神会道:“还记得那年去恒山派,悬空寺的桃花美丽之极,师叔我念念不忘。” 扁头道:“桃花朵朵开,有什么稀奇古怪的,师叔为何说这个,俺不太明白。”阿长道:“恒山派玄空道长想必武艺高强,听说契丹人早已霸占恒山,明远、无极此去,如若碰到契丹人,岂不危险了?” 李长安道:“恒山派虽受契丹人管辖,不过契丹人也是聪明之极,封玄空道长为大同府国师,想必不会为难上山香客,明远、无极此番就以香客身份前去,契丹人必不为难,你们也要保持克制,不可轻易动武,免得节外生枝。虽说契丹人如今面临女真人,实乃抱头鼠窜,草木皆兵,闻风丧胆。但面对我大宋,契丹人还是趾高气昂,不可一世。”张明远道:“师父放心,弟子明白了。” 费无极口若悬河,笑道:“师父所言极是,契丹人虽有勇却无谋,即便有谋也比不上我大宋,弟子定会让契丹人不敢小瞧我大宋,当然大动干戈之事自然会谨小慎微,能不动手就不动手,免得坏了兴致,此番去雄州,难免遇到契丹人,在西夏弟子已见过契丹人,他们也非那般可怕,对付他们绰绰有余,请师父放心便是。” 李长安听了这话,满意的微微一笑,叹道:“无极去了西夏,没曾料想回来就越会说话了,为师欣慰之极。此去雄州,要见机行事。你与明远二人,遇事不可莽撞行事,要谨小慎微,三思而后行,不可人前卖弄,以免自寻烦恼,惹祸上身。” 张明远道:“去了西夏,无极师弟的确越发出息了,和契丹人都可以自来熟。我等遇到了同样出使西夏的契丹人萧勇和萧燕两兄妹,看他们也非凶神恶煞之辈,想必也是各为其主,身不由己。如若和他们有缘,想必还会再见也未可知。” 李长安惊道:“他们居然也去西夏了,看来为师所料不错,他们皆是辽国朝廷之人。听京兆府传得沸沸扬扬,说辽国被女真人打得草木皆兵,抱头鼠窜,辽国早已秘密去西夏搬救兵去了。为师想,天祚帝恐怕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不到万不得已他才不会去低声下气向西夏求援。” 张明远道:“我等还与他们在西夏切磋过武艺。”费无极道:“萧勇果然武艺高强,不容小觑。那萧燕也是身手不凡,居然打败了西夏太师嵬名安惠的千金嵬名白云。” 扁头道:“西夏居然也有太师,这倒让俺想起咱大宋蔡太师了。”阿长气道:“蔡京这老贼,最是祸国殃民。人人得而诛之,才可解心头之恨。” 大嘴道:“阿长为何如此,想必明远、无极并不知情。师叔告诉你们无妨,当年蔡京在成都府做官时没少欺压黎民百姓。阿长的爹爹便是被蔡京害死的。”众人听了也嘘唏不已,阿长居然眼里含泪,跑了出去。 扁头意欲紧随其后,追了出去。张明远、费无极也想去追,大嘴示意他们不必如此,李长安点了点头,三人才坐了下来。 费无极见众人依然闷闷不乐,便道:“师兄方才又开玩笑,什么叫做自来熟,出门在外,多认识几个朋友难道也不对?那契丹小姑娘的确很可爱。”扁头大惊失色,道:“契丹小姑娘,可爱?俺咋不相信咧!” 大嘴如何不知扁头何意,故而心知肚明之际,叹了口气道:“不会吧,听说都凶巴巴。师叔前些年也见过契丹人,秃顶,耳边一左一右两个大辫子,袒胸露乳的大汉,果然丑陋无比。契丹女人嘛,想必也不会温柔到哪里去。” 李长安道:“人不可貌相,难保他们也有容貌甚伟之人。这契丹男人过猛,女人自然就温柔许多。这叫以柔克刚,你们可明白?”众人点了点头。 费无极道:“师父所言极是,萧勇并非五大三粗,就是大高个,容貌的确甚伟。”众人又说了几句话,便退出了斋堂。 张明远、费无极、扁头去找阿长,想安慰于他,却找了很久不见踪迹,原来阿长只身一人去了楼观台,放声大哭,泪如泉涌。等张明远等人找到阿长时,他正与两个樵夫坐在石头上谈笑风生。 张明远等人见阿长脸上有泪痕,忍不住泪光点点,阿长却微微一笑。扁头心知肚明,明远和无极此番下山便是要和他们的爹爹相认了,但愿他们美梦成真。 回到厅堂,众人落座,大嘴道:“阿长又哭鼻子了?”扁头道:“别看他如今高耸入云,俺以为也不过如此,哭起来像个小花猫。” 阿长破涕一笑道:“胡说八道,我没哭,我只是被山风吹进沙粒,迷了眼睛。”张明远道:“山风果然大。”费无极道:“阿长师哥顶天立地,迎着风流着泪,颇为壮观。” 李长安道:“也别瞒着为师,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没什么可难为情的。这人世间如同苏东坡所言。” 大嘴道:“张口闭口苏东坡,可否换人?”李长安摆了摆手,笑道:“不可。”扁头道:“师叔为何厌恶苏东坡?他如何得罪于你,告诉俺听听可好?” 费无极见大嘴一言不发,便道:“莫非师叔有什么难言之隐不成?但说无妨,何必藏着掖着,好不痛快。” 张明远欲言又止,大嘴缓缓道:“我哪有厌恶苏东坡,绝无此事。如若我敢冒天下之大不韪,那我可要麻烦了,不知多少东坡迷要找我算账,我就自寻烦恼了。岂不被唾沫星子淹个半死不活?”众人捧腹大笑。 李长安道:“那就说说看,为何要换人?”大嘴道:“西夏、辽国、大理、高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苏东坡。大江南北,长城内外,无人不爱,无人不谈苏东坡。可苏东坡落魄之时,有谁能知他心?” 费无极道:“苏辙。”张明远道:“苏洵。”扁头道:“俺我以为是王朝云。”阿长笑道:“不对,定是苏小妹。”李长安道:“佛印禅师。”大嘴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众人哭笑不得。 大嘴道:“我不谈苏东坡,绝非厌恶他。他这人可是被玩坏了,都不要去叨扰他,让他幽静一番可好?范仲淹、欧阳修、王安石、司马光,你们随便拉出一个,请饶过苏东坡,可好?”随即拱手作揖,惹得众人都笑,没曾料想大嘴对苏东坡如此痴迷,乃是骨灰级的东坡迷。这让李长安猝不及防,也让张明远四人瞠目结舌。 李长安道:“苏东坡所言极是,‘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人生在世,大抵如此。明远、无极去了西夏,可有什么感悟?但说无妨。” 费无极道:“党项人争强好胜,不怕艰难困苦,为人处事,敢于仗义执言,好打抱不平,还对人热情周到,宽容大方。” 张明远道:“他们都彪悍勇猛,聪明过人。这智勇双全,不在西军之下。”大嘴道:“好了,今日就不多说了,回来就好好歇息。”扁头和阿长见大嘴给自己使个眼色,便心领神会,不情不愿之际,走了出去。 张明远和费无极辞别李长安、大嘴,跟了出来,见扁头、阿长拎着木桶,便紧随其后,夺过木桶去井边打水。扁头和阿长见他们如此,颇为诧异万分,没想到他们一趟西夏之行,如此乖巧懂事,学会了谦恭有礼,还知道体谅人,心中一丝暖流涌上心头,立马和他们一起干活。四人一同打水,到菜地和花圃浇水,见那烈日当头之下,绿油油的菜地,还有姹紫嫣红的花圃,一个个笑容满面,坐在田埂上,谈笑风生。 扁头道:“再过几日,黄瓜就熟了,可以吃。”阿长道:“那豆子也长出来了,豆芽菜就有了。” 费无极道:“可惜,我们见西夏兴庆府街市有早上市的西瓜,可惜没有带回来种子。如若不然,也好在终南山种西瓜。” 张明远道:“听说西瓜来自西州回鹘,那辽太祖耶律阿保机当年讨伐甘州,高昌国王为了讨好这位草原霸主,故而献上牛羊肉,献上美女,还献上大西瓜。”伸手比划一番,惹得都笑了。 大嘴笑道:“不错,明远果然看了这段史书,如今辽国西瓜天下无敌,西夏算不得什么。毕竟小小西夏,为辽国马首是瞻,这可是世人皆知的。” 李长安道:“那倒未必,西夏征服甘州后,西瓜、甜瓜的栽培技艺便更上一层楼。辽国那边如若没有牛粪覆棚技艺,恐怕不会有什么大西瓜。别看西夏臣服辽国,可口服心不服。” 大嘴道:“西夏虽说有贺兰山和黄河,号称‘塞北江南’,可毕竟深居塞上,如若没有牛粪覆棚,也不会有什么大西瓜。依我之见,大西瓜在我大宋才得以名扬天下。如今河北与山东,早有农夫栽培西瓜,那还是我云游所见。” 张明远道:“此番去辽国,便要亲眼去瞧一瞧,那辽国大西瓜,是何模样?”费无极道:“西瓜有什么稀奇古怪的,少见多怪。” 扁头羡慕道:“你们去时正好秋高气爽,瓜果飘香,那菜蔬果子就多了去了。吃的肚子圆圆,嘴巴香甜,那可是羡煞旁人,俺可流口水了。”阿长朝扁头的嘴巴瞅了一眼,乐道:“看看你,口水一地,吓坏人了。”众人开怀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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