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喝了一会儿后,崔志远的心也慢慢放下来,看来,蜀王殿下此番前来,应该是没什么麻烦事的。 看看酒喝干了一半,李恪抬起头,从怀里抽出一本小册子,面上的笑容很是和蔼,但话语却很是冷酷:“崔县令,本王需要你解释一下,临济作为一个大县,为什么户数却是个下县,而且最近五年缴纳的租庸调,更是对不上临济县的规模啊!” 顿了一顿,李恪自顾自给自己倒满了酒,轻轻喝干后将杯子轻轻放在桌案后道:“崔县令,本王需要一个交代,朝廷,更需要一个交代!” 站起身,李恪接过禁军递过来的大氅披好,走到门口后头微微侧着道:“崔令,好好想想,本王确实无权处置你,但将你送到长安,让能处置你的人处置你还是可以的。 清河崔家,虽然因为崔浩,被元魏太武帝收拾的有点惨。但是,别告诉本王,说连清河张家都要避让吧?” 说罢,李恪就大步走出去了。 崔志远闷下一口酒,叹口气,看着外面的景色眼神很是迷离。老天,让自己安安稳稳熬过五十五岁不好吗,为什么要让蜀王殿下来折腾我? 但是,通过李恪的话,崔志远也明白了家族为什么要让自己来当临济的县令,还要自己熬过五十五岁再走。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无外乎田地人丁而已。就是不知道,主家瞄上了哪里的田地人丁,故意让清河张家在临济闹得这么大。 至于自己五十五岁走,恐怕自己从县令位置上退下的那天,就会老病而亡。致仕的日子,也是祭日。 一个上县,在自己的手里变成了下县中的下县,朝廷只要空出手来了,就肯定会追责的。自己还要在这个位置上熬三年才能走,应该是主家估计,朝廷三年后就能腾出手来了。 毕竟,别看李世民抓了颉利在长安献舞,可河东河洛最近又出现了蝗灾,再就是江汉洪涝,有的忙的。可是,恐怕崔家没想到,李世民确实难以腾出手,也不代表李世民想看山东世家好过,这不,他的好儿子李恪过来了。 这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李恪很懂李世民的心思。从李恪今天和自己说的话来看,如果自己和李恪合作,李恪不介意保一下自己。但如果自己不合作,不用等三年了,今年的哪一天,搞不好就是祭日了。 再次灌下一口酒,崔志远发现自己极其讨厌和聪明人说话。和笨蛋说话就好多了,哪怕摊开说了,他们都不一定懂。和聪明人说话太痛苦了,你永远得猜他话外的意思,哪怕他都摊开来说了,还得提心吊胆他是不是没说完。 “殿下,我们就离开吗?” 看了一眼县衙,李恪双眼微微眯了眯,翻身上马后道:“走,回历城。今天就是来看看临济这里,这大冬天的,本王也只需要看临济这里了。” 李恪可没耐心在大冬天将齐州所有县跑一遍,那是开春后的事情。 但是,临济却是必须要来的,因为齐州所辖的县城,在吞并人口土地这块,临济最严重。严重到了什么地步呢?临济这个县,除了县城里的人丁以及他们所拥有的土地,外面的村庄田地,可以说都不在朝廷的籍册上! 清河张家,胃口已经不能用饕餮来形容了。 要知道,现在可是大唐开国之时,精兵猛将可以说尽在!如果不是考虑乱世刚定,李世民不愿意在国内用硬刀子,张家哪能如此安稳地吞没土地人口。 关键是,别的世家现在吞没土地人口都还顾忌点朝廷脸面,清河张家在临济的动作,是直接将朝廷的脸面扯下来在地上踩! 就是不知道,清河张家在临济玩得这么大,主家到底知不知晓。 毕竟,李恪从萧家那里得到的消息,在临济搞事的都是张家的远支。如果清河张家主家也参与了进来,老爹给自己拨的这点禁军,不够用啊。 临济县县衙的一个签房,十来个人正在烤火吃肉。 一个年轻人冒着风雪走了进来。 赶紧将门关好,这个年轻人将兜帽取下,大氅也脱下后拿起刀子割下一块羊肉吃进嘴里,然后拿起一个温好的小酒坛,拔开塞子灌了一口酒后抹抹嘴道:“李恪离开县城了。” 为首的张盛喝了一口酒道:“那小王八蛋很小心,和崔家那老头子在房间里吃饭喝酒,仆役送了酒菜后就被赶了出来,外面都是禁军守着。”很显然,张盛安排在崔志远身边的人,没传回有用的消息,哪怕是一丁点。 “要不要联系下主家?”张定也就是刚才进来的年轻人道,“我总感觉,李恪这家伙会冲着我们来。我们还是联系主家打压下,让李恪知道,这里,是咱们世家说了算!” 张岭摇摇头道:“别看主家拿咱们远支孝敬的钱粮很痛快,但如果让主家知道了咱们在临济这里干的事,恐怕会立即扔了我们。恐怕,我们难以依靠主家。” 张盛冷哼了一声道:“可是,主家要的私兵咱们可是给练了好几百,更别提还在好几个镇子里打造兵甲弓弩……” 张盛没有说下去,但一屋子的张家远支子弟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张岭叹口气道:“我知道了,等开春我去清河走一趟,探探主家的口风。” 张定疑惑地道:“现在去不行吗?” 张岭摇摇头道:“现在走,就是把我自己送到李恪的手里。恐怕,李恪在临济外面没少安排人马,就等着我们自投罗网。而且,现在风雪天寒,李恪就算要对我们动手,应该也是开春之后,我们也还有时间。” 张岭猜对了李恪确实是打算开春后对他们动手,但没猜对李恪压根就没在临济县外埋伏人马。这大冬天的,安排人马在外面搞埋伏很受罪的,李恪又是个喜欢同甘共苦的人。所以,李恪不想自己受苦,就干脆不搞城外埋伏的那一手了。 推己及人,李恪觉着,就那些养尊处优的张家子弟,恐怕这大冬天的,也不怎么想出门。 除非,是主家逼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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