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战地突审

这个家伙听我问完话，又闭上眼装作睡觉去了。这时我心里确是暗暗 着急。因为到目前为止，专案组以及国安机关对他们这一伙人的动机、目的和任务几乎是一无所知。大家肯定是期待着通过我对他的审讯，能够有突破性进展。可我根本就没有审讯人犯的经验。我努力回忆起以前看过的电视剧或电影中警察审讯犯罪嫌疑人时的情境，想要从中梳理出能够为我所用的办法，却又不知从何处着手。短暂的沉默后，我打定了主意。那就是要想办法摧毁他的信心！打消他所有的侥幸心理！再就是利用他是当地人的特点，打亲情牌。 想到这里，我说：“其实你受伤被俘，既说明你命大、也证明你是幸运的。”我看到他的眼皮颤动了几下，但仍然没有睁开，好像是想听我继续说下去。 “说你命大，是因为在那样的枪林弹雨中，你只是受了点轻伤，根本就没有危及生命。只要你选择跟我们合作，你就还能继续活下去。我看你也就三十出头吧！不知道你有没有结婚生子。总之，只要你作出正确的选择，你的人生还有幸福可以期待。眼下呢，虽然你落在了我们的手里，但你的生命是安全的。而你的那些同伙，可就不好说了。”他的眼皮在不停地抖动，我肯定他在品味我的话中的意思。 “而你的那些同伙，看来暂时是突围出去了，凭借天黑、视线不好以及手中有几枝冲锋枪和手雷，还在做垂死挣扎。我们由于事发突然，过来时都没有带重武器。但等到天亮后，大批的武警和公安人员就会增援过来，什么火箭筒、迫击炮都会运来。到那时，火箭弹轰、迫击炮炸，你的那些同伙很可能就死无全尸了。就拿这一点来说，你说你是不是命大呢？”我看他眼睛在抖动中睁开看了我一眼就又闭上了。 “说你幸运，是因为不论你的上司以及你的同伙如何强调要团结、要讲究义气。但在你受伤后他们没对你进行必要的抢救，就逃命去了，二话不说就把你抛弃了，被你的组织抛弃了，你好似成了一个孤魂野鬼。但咱们要是换一个角度看这事，你从此脱离了那种担惊受怕、度日如年、提心吊胆的日子，你说说，你是不是又是个幸运的人呢？” 他终于睁开了眼睛，盯着我看了半天，突然冒出了一句：“我想吃红烧肉。”我一听，这家伙在这样的时刻这样的环境这样的时机，竟然想的是吃红烧肉，差一点没让我爆笑起来。 李中华冲我伸出了大拇指。我强压住笑意，诚恳地说道：“哥们！想吃红烧肉这简单！但是在这荒郊野外、又是深更半夜，我到哪里给你弄红烧肉呢！不如这样，你就委曲一点，我给你搞些清炖羊肉怎么样？以后有了机会，我一定请你到银州市最牛的餐厅，让你把红烧肉吃个够！咋样？” 他默默地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我的承诺。 我回身看了看张昭和周局长，这两位领导对视了一眼，周局长向身后两个警察呶了呶嘴，那两位警察飞速向马金保的家跑去。 “啪啪啪”远处山坳那边时不时传来几声枪响，这枪声在这寂静的夜里，特别清脆响亮，有点像春节期间人们燃放的鞭炮。显然，敌我双方目前处于对峙状态。由于地形关系，大量警察对敌人实施着半包围、警戒，意图拖到天亮后，再进行强攻。 在等待清炖羊肉的这段空闲时间，我招呼几个人把受伤的这个歹徒抬到了车上，让他坐在了后排的位置，又找来一件这大衣披在了他的身上，我坐在他的左边，赵志强坐在了他的右边。 一个警察走过来，要给这个歹徒上手铐，被我制止了。我掏出一盒烟，先给他点上了一支，尔后才给我点上。赵志强本来是个不抽烟的人，不知什么原因，他也要了一支烟点上了。 我抽了一口烟，吐了几个烟圈，说道：“哎！哥们，这折腾了半天，还不知道你叫啥名字呢。” 那个歹徒连抽了好几口，闷声说道：“撒清江。” 我问道：“你是个回民？” 他说：“我父亲是汉民，我母亲是回民。所以，你说我是汉民我就是汉民，你说我是回民我就是回民。但我的档案里写的是回民。” 赵志强问道：“那你为什么不填写成汉民呢？” 撒清江向赵志强瞥去了一个鄙视的眼光，说道：“宁都省是一个回族自治区，对少数民族实行许多优待政策。我当然要填写是回民。” 我问道：“那你考大学时肯定享受到了加分的优待政策了吧！” 其实我也不知道他是否参加了高考，我只是想通过这种朋友式的聊天，更多的了解他的有关情况。 谁知，他听了我的问话后，好久没有吭声。我和赵志强也就不出声，静静地等着。 过了很久，一直没有说话的撒清江突然抽泣了起来，而且由低声抽泣渐渐发展成了放声痛哭。面对这种情况，我和赵志强彻底懵圈了。从来没见过一个大男人这样放声痛哭的。有几个警察听到我们这辆车里的哭声，有些莫名其妙地拉开车门询问原因。我和赵志强都摆摆手表示没什么事，不用担心。 撒清江可能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用衣襟把自己眼角的泪擦掉，歉意的说道：“我突然想起了一些过去的事，没控制住情绪。让你们见笑了。”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开玩笑似的说道：“哎！撒清江！我就问了你一句考大学的事，结果就让你这样大哭一场。什么事让你这么伤心？” 撒清江已经从刚才悲伤的气氛中缓过神来，叹了一口气，颇有些无奈地说道：“当年就是因为高考的事--都是那个该死的什么徐处长--才把我逼上了今天这条路！” 正待要听撒清江说说过去的事，有个警察敲了敲车门，高声说道：“宁都省最美味的清炖羊肉来了！” 我顺势拍拍撒清江的肩膀，安慰道：“小撒，那些不开心的事先放放。咱先好好吃肉！吃饱喝足之后咱再接着聊。” 我推开车门，一股喷香的羊肉味扑鼻而来。但见有人提来了一桶的清炖羊肉，不得不佩服这位厨师的手艺真心不错，只那么闻个味，就叫人食欲大开。 我先给撒清江盛了一碗，他也不客气，接过去一口接一口地吃了起来。我和赵志强也各端一碗陪着他吃。也许是撒清江实在是太饿了，也许是这肉炖得太美味了，他连吃了三碗，还搞得满头大汗。吃完羊肉，撒清江放下碗，伸手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满意地说道：“这顿饭吃得真舒服！” 接下来就是撒清江的叙述。我和赵志强只做忠实的听众。 那一年的高考，我是做足了准备的。在整个高中期间，我的成绩始终是处于中等偏上的水平。特别是高考前的三次摸底考试，我的成绩稳中有升。班主任老师对我的评价是：如果发挥正常，考上二本没问题，上一本有希望，但需要有好的运气。我父亲对我也是充满了期待。他说，只要我考上了大学，他死后也有脸去见先人了。因为当时我父亲得了重病，医生说他最多还有三个月的日子。我父亲说，一定要看着我考上大学再死。 高考结果出来后，我的分数超出一本线9分。这种情况让我处在尴尬的境地：报一本学校很可能会滑档，结果是既上不了一本，又错过了报二本的机会；报二本学校才有录取的把握。但我又会觉得不甘。后来找老师商量的结果是，就报二本中好的学校选择好的专业。最终决定上华南理工大学电子专业，报好了志愿后，我就开心地跟同学们玩、彻底放松了自己，只等录取通知书到来。可是，随着我的同学们陆续接到录取通知书高高兴兴地上了大学，却始终没有等来我的大学录取通知书。我到市教育局查询的结果是：我的分数没有达到华南理工大学的录取分数线，我滑档了！当我失魂落魄地回到家，把这个结果告诉我的父母时，我父亲一句话也没说，三天后就咽气了。 如果我家境富裕，再复读一年，我相信我一定能考上一本。但是我不能再读高中了，因为我的家庭 条件太困难，根本无法支撑我的学业。主要是我父亲死了，没有了经济收入，我母亲本来享受的是城市低保，我还有个正在上初中的妹妹。所以，我只有出去打工挣钱，来补贴家用。于是，我决定到华南理工大学所在城市武汉去做工。因为我想，既然我没能力来 这个城市上大学，但我可以到这个城市来打工。无巧不成书的是，我到了武汉后，恰好看到报纸上有一则广告，就是武汉理工大学发布的招聘10名保安的广告，我当即到学校应聘这个保安职位并如愿以偿。 就这样，我没能到这所大学上学，却有幸成了这所大学的一名保安。对我来说，这也算是了却了我的一个心愿。 一个多月后的一天，我和我的一个同事按规定在校园内巡查时，我无意中看到了一个我高中同学的身影，这个同学叫常宽，都是银州二中的学生，我们隔三差五就在一起打球踢球，虽说不是很熟悉，但绝对彼此认识。我根本没想到在这个大学原来有我的高中同学，兴奋之下，就要上前去打个招呼。没想到的是，常宽好象有意避着我似的，明明他也看到我了，却装作不认识一样，一转眼就不见了。 我非常纳闷，总想查清真相。以后当我值班巡查时，我就会有意到常宽曾经出现过的地段转悠，可是再也没见过他。有时我曾怀疑自己当时是不是看花眼了，就这样慢慢过了些天，虽然我对此事仍有疑惑，但由于保安的工作也比较忙碌，渐渐地对这事就有点淡了。 有一天，我们保安部经理组织我们50名保安进行队列训练，在中间休息时，他对我说的一句话，又让我对那个同学挂念上了。他说，他昨天参加学校组织的行政管理方面的中层干部开会学习，他就与学校人事部经理坐在一起。领导在台上念文件，他们两个就在台下聊天。人事部经理说，宁都省的人有意思啊，他们都喜欢给自己的孩子起名叫“撒清江”。咱们学校目前就两个宁都省的人，这两个人都叫“撒清江”。你说这事有意思吧？我一听，感觉这事恐怕没那么简单，就在心里警惕了起来。 等到训练结束后，我找到保安部经理，恳求他带我到人事部经理办公室，想认识认识那个“撒清江”。保安部经理略一思索，说道：我现在就带你去找人事部经理！ 当保安部经理把我带到人事部经理面前，把我们的来意说明后，人事部经理说：这不简单！一看他的档案就明白了！ 于是，人事部经理在电脑上点了几下，电脑上出现了一个页面，他对我说：你来看看这个撒清江的资料。 我到电脑前一看，傻眼了！除了照片是常宽本人外，其他项目如民族、籍贯、出生年月、政治面貌等，与我的完全相同。我脱口而出：他是假的！他叫常宽，我才是撒清江！ 两位经理听到这里也是吃惊不小。人事部经理对我说：不要急，小兄弟。把你知道的慢慢说给我！ 我就说：他的真名叫常宽，是汉民，他的籍贯应该是河北。我才叫撒清江，是回民，籍贯是山东。那个假的撒清江跟我都是银州市 二中的学生，我们经常在一起打球踢球。我知道他的学习成绩很凹，绝对考不上武汉理工 大学。 我越说越激动，越说调门越高。人事部经理立刻认识到这事非常严重，站起身来说道：走！跟我到校长办公室。 我们到校长办公室给校长把前因后果一说。校长大怒，一拍桌子说：谁这么大胆！竟敢冒名顶替！查，立刻查，一定要严肃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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