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何胖子

在小店的这段时间我遇到过形形色色的客人，进而从他们的嘴里听说过各种各样消息。 其中就有客人曾无意中提到过这个城市的招工地点在什么地方。 说者虽然无心，可听者有意啊，我刻意记下了这个地名，就是防止有一天会出现眼下这种情形。 于是，我按照客人说的地址寻了过去，可出乎意料的结果却令人沮丧。所有人用人单位基本上都要初中以上文凭，就是不要文凭的也要有户口证明，我是两样都没有，只好在招工点转了近半天后悻悻离开。 离开招工点，我一时也没了主张，在这个举目无亲的城市我也不知道该往哪走，就信步沿着大街瞎溜达。 走了约摸一个多点，周围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我这才发现不经意间我已经来到了火车站。 傍晚时分的车站非常热闹，各种叫卖声此起彼伏，杂耍的、卖艺的一时也是分散了我的注意力，把自己当前的处境忘却了片刻。 正当我沉浸在对眼前的事物感到好奇时，一阵嘈杂的叫骂声在身后的公交站响起。 我回头望去，只见一个能有十七八岁的胖青年正被一个中年人背着双手，使劲在脸上抽着耳光。胖子则在中年人的抽打下发出凄厉的喊叫声，并不时地从嘴里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那个中年人一边打着胖子一边说道：“我让你偷，我让你偷！” 周围看热闹的人群中也有人也跟着起哄道：“往死里打，这种人打死也活该！” 被打的胖子是鼻涕、眼泪一起流，圆咕隆咚的大脑袋使劲地摇着。那个中年人打人的力道是越来越大，打在胖子脸上的巴掌发出一声声清脆的响声，在胖子脸上留下一道道通红的掌印。 可能是胖子的惨状引起了一位大娘的恻隐之心，大娘向那位打人的中年人替胖子求情道：“算了吧，他还是个哑巴，怪可怜的，别打了，放了他吧。” 中年人在听到大娘的话后满脸怒气地向大娘回怼道：“你没被偷，所以你才可怜他。等你被偷了，你就知道他们这种人有多可恨。再有，他根本就不是什么哑巴，刚上车那会我还看见他和一个女孩聊天呢，那个女孩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是一伙的，中途下的车，我被偷的钱包就是经过那个女孩倒的手。” 中年人貌似越说越生气，对着胖子的脸就是狠狠的一拳，鲜血顺着胖子的鼻子顿时就窜了出来。 “说，那个女孩去哪了？”中年人向胖子厉声喝问道。 胖子是一边用手擦着鼻血，一边用手比划着，估计他这是想用肢体形态向大家证明他是个哑巴。 见此情形，那个中年人像是更加生气了，一脚踹在胖子那肥大的肚子上，胖子满脸痛苦地抱着肚子蹲在地上，五官因为剧烈的疼痛扭曲在一起，嘴里不停地发出呻吟声。 可能中年人也是害怕胖子被他打坏了，也没敢继续打下去，而是极力向围观人群数落着胖子的恶劣行径。 这时，我忽然发现地上有一串钥匙，于是捡了起来，向周围人询问是谁丢的。 打人的中年人在看到我手上的钥匙后赶忙接了过去，说钥匙是他的。我在把钥匙交到中年人手上时轻声向他说道：“那个人看上去挺可怜的，要不就算了吧。” 可能是感激我把钥匙交给他，亦或是他也真怕把胖子给打坏了，于是中年人借坡下驴地说道：“行，就看在大家伙都帮他说情的份上，今天就放他一马，再有下次，我肯定打折他狗腿！”说完，一脸憎恶地瞪了胖子一眼，扭头上了公交车。 胖子在公交车开走后缓缓地坐起身来。围观的人群见没有热闹可看了也就都散了。看到坐在地上的胖子不时地在脸上流露出痛苦的表情，我有些于心不忍地走上前把他给搀扶起来，见他没有什么大碍，便要转身离开。 “谢谢！”胖子呲牙咧嘴地向我说道。 我惊诧地张大了嘴，随即一股怒气便从心底猛地升起。他还真是个骗子，亏我还这样可怜他，还替他说情。看他满不在乎地冲着我笑，我气呼呼地扭头就走。 胖子从后面追了上来，还试图用他那胖乎乎的手搭在我肩上，结果被我用力给甩开。 可能是因为刚才被中年人一直背着双手，胖子在我粗鲁的动作下，痛得惊呼一声。 我停住脚步，回头怒视着他。就见胖子脸色有些发白，右手紧紧握住刚才被我甩开的左手胳膊，站在原地表情痛苦地瞅着我。 看他那可怜样，我又一次心软了，声音冰冷地向他问道：“没事吧？”我虽然语气生硬，但也满是关心。 胖子一听，先是一愣，接着便笑嘻嘻地对我说道：“哥们你心眼不坏，你这朋友胖哥我交了。”我则没搭理他扭头离开，胖子再次追了上来与我并肩走着。 我和胖子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也没什么具体目的地，就在车站附近的街道闲逛。 胖子貌似也和我一样没什么要去的地方，我走到哪他就跟到哪，最后我俩走累了，就在离车站不远的公园里坐了下来。 我发现胖子这人非常健谈，见识也很广泛。他和我讲他姓何，其他和身份有关的任何信息他都没说。我也没问，他也没打听我的身份来历。 与胖子聊天很有意思，能学到很多知识。时间在胖子口若悬河中不知不觉就到了晚上。 正当我要准备离开时，胖子突然向我问道：“兄弟，有钱吗？”我不知道他这话什么意思，不过我还是实话实说地告诉他：“有，二百块钱左右。” 估计胖子没想到我会这么坦率，在愣了一下后，用着调侃的语气向我说道：“兄弟，你有钱，那你请我吃顿晚饭吧，我饿了。” 我一丝犹豫都没有地就答应下来。说心里话，我是真心答应胖子的。 我这个人从来就不把钱看得有多重，在我眼里一百块钱吃顿饭和一块钱吃两馒头没什么区别。 胖子见我答应的爽快，还以为我在骗他，用话激我说“那走吧，你请客，我跟着你。”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和他说道：“我对这里不熟，不知道哪有饭店，要不，你带我去吧，保证我拿钱请客，你放心。” “好，讲究，我带路。”说着胖子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上的泥土。 在胖子的带领下，我们先是来到了刚才胖子挨打的那个站前汽车站。正当我对胖子的举动不解时，就看到他与站在汽车站旁的一个女孩打着招呼。 这个女孩年龄看上去和枝荣一般大小，一想到枝荣我的心就感到一阵刺痛。 姑娘在胖子的引导下和我打着招呼，可我因为在心里想起了枝荣，一时心不在焉，没有听到姑娘在说啥。 胖子见我神情恍惚，拍了我一下说道：“咋了，啸天，这是李艳，问你话呢。”“实在不好意思，没听清你问啥？”我急忙应声道。 “哦，没事，啸天哥，谢谢你啊，你帮胖子的时候我就在远处看着。”我恍然大悟，原来这个姑娘就是那个中年人说的胖子的同伙。 想到这里，我又重新打量了一下眼前的这个姑娘，虽然不是很漂亮，但看上去很秀气，穿衣打扮也不妖冶，举手投足间有一股学生气质，让人真的很难把她和小偷联系到一起。 “啸天说他请客，李艳，你说想吃啥吧？”胖子向那个叫李艳的姑娘说道。“对，我请客！咱们一起吃口饭。”我附和着胖子的口吻应声说道。 李艳向胖子语气嗔怪道：“别闹了，啸天哥是个实诚人，你逗他干什么！” 听李艳这么说，我把不解的目光看向胖子。就见胖子一反刚才那可怜兮兮的模样，豪气干云地和我说道：“啸天，和你开玩笑呢，跟胖哥在一起，胖哥还能让你请吃饭？这要是传出去，胖哥还咋在道上混啊！” 李艳则是撇了撇嘴，表情不屑说道：“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你就不能给胖哥个面子啊？对了，胖哥不能白挨了这顿揍，快看看这次顺了多少？” 听到胖子的话，李艳在脸上明显掠过一抹悲伤，忙低头翻包想极力遮掩过去。我相信胖子肯定也看到了李艳脸上的表情，只不过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何胖子翻动着在公交车上偷来的钱包。这是一个塑料钱包，除了三十多块钱现金外，还有二十多斤粮票。 胖子有些委屈地呢喃道：“这次赔了，挨了顿打就换来这点东西。” 不过胖子很快又在脸上换上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像是自我解嘲地说道：“够咱们吃顿饭了。”说着把手中的空钱包向道边一丢，领着我和李艳向饭店走去。 饭店吃饭是要先开票的，我争着去交钱，胖子死活不同意。 我真不是装的，虽然我不屑胖子的所作所为，不过，我还是挺可怜他挨揍时的模样。 见我争着花钱，胖子不愿意了，说我不给他面子。李艳也把我给扯到了一旁，最后，还是胖子花钱请的客，总共花了十几块钱，不过，吃得还挺丰盛。 席间，胖子是侃侃而谈，向我讲述了很多以前我都没听说过的事情，让我很长见识。 那个叫李艳的姑娘基本上不怎么说话，就是一直默默地在听。听到胖子眉飞色舞地渲染着他和李艳的作为时，李艳也只是报以淡淡的微笑，仿佛她不是胖子口中的主人公，而是和我一样只是个听客。 吃饭的时候，胖子还让李艳给他买了盒烟。不过胖子抽烟的方式很特别，和我以前饭店老板不一样。 胖子几乎是不往肺里吸，只是快速地用嘴嘬着，等到香烟快到烟蒂时，再用舌头把没有熄灭的烟头倒卷到嘴里，待烟头在嘴里熄灭后再把烟头翻出来吐掉，这 一连串的动作有点像杂技表演。 不过，就在吃饭的这段时间里，他至少有两三次因为没表演好，导致被烟头烫的一惊一乍的，每每这时候，胖子都在脸上露出尴尬的表情。 席间，他们也打听过我的来历，我也没和他们说实话，只是把在小店打工的经历和他们讲了讲。 当何胖子听说我为王志坚和胜哥打架的经过后，一副义愤填膺的神态和我讲，将来一定找机会替我教训一下那个叫胜哥的。 当他们问及我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时，我便把应聘打工受挫的情形向他简要说了一下。看到我垂头丧气的模样，胖子拍着胸脯向我保证说工作的事就交给他，他明天帮我找，并盛情邀请我晚上就住他那儿，方便他明天帮我找到工作后好通知我。 听到胖子这么说，我是又高兴又感激。可在看到李艳在听到胖子的话后蹙起了眉头像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我不由地在心里犯起嘀咕：“难道是胖子在忽悠我？” 揣着心中的疑问，我把目光转向李艳用着试探的语气向她问道：“老妹，像我这种情况，在咱们这里是不是不太好找工作啊？” “有我在，哪有什么难度啊。”还没等李艳做出回答，胖子接过我的话应声道。 “啸天哥，你别听胖子胡说八道，他要是能找到好工作，还用干这个……”可能意识到自己说的话不妥，李艳及时止住嘴，没有接着往下说。 听着李艳这不无道理的话，我把猜疑的目光看向胖子。 在我的目光注视下，胖子表情讪讪地向我说道：“啸天，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帮你一下。我确实没找到工作，那是因为我吃不了苦，你要是不怕吃苦的话，我保证能给你找份工作。” 原来是这样啊！我心里的石头落了地。我心想，你们要是知道我以前吃的是什么苦，就不会和我这么说了。 于是我向说道：“胖子，不瞒你说，我什么苦都吃过，最不怕的就是吃苦，只要有个落脚的地，你就算是帮我大忙了。” 听我这么一说，胖子与李艳对视了一眼，李艳在脸上露出释然的表情。 胖子则又用着那大喇喇的语气和我说道：“我都跟你说了，你工作的事我包了。你也不打听打听，我何胖子是什么人，还有什么事是我何胖子办不到的。”李艳则在一旁抿着嘴用着嗔怪的眼神瞪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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