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黑子、疯子

随着单校长那玩味的目光看向我们，岳老师也朝我们这边看了过来，眼神中流露着复杂的情感。 我和疯子都明白单校长的话中所指，所以表情都变得不自然起来，目光呆滞地看着前方的拳台。 就听疯子淡淡地说道：“你说话算数不？” 我把目光从拳台上收了回来，表情困惑地看向他。 “我是说，你跟我说过，台上一拳不让，台下一杯不少，还算数不？” 听到疯子的话，我又把目光转向拳台，同样是语气淡然地向他说道：“台上是对手，台下是朋友，这话还算数不？”疯子那面无表情的脸上缓慢绽出笑容，瞥了我一眼，轻轻点了点头。 突然脸色一沉对我说道：“我这个人最恨说话不算数的人。” 我知道他说的是王烨，但是我没有把话挑明，只是感慨道：“很多时候，我们都是迫不得已地去做我们不想做的事。” 疯子没有吱声，就是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盯着拳台。 此时，拳台上单校长正拿着一副拳击手套递向黑子，脸上浮现着笑意对黑子说道：“小伙子，你赢了，这是你的奖品，你可是近十年来，第一次有振武的学员从我们这里拿走奖品的。” 黑子似乎没弄懂是怎么回事，表情茫然地向单校长问道：“不是我输了吗？我怎么赢了呢？” 就听单校长有些气恼地说道：“是你的对手自己认输的。” 听到单校长这么说，黑子像是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的，丝毫也没表现出受之有愧的模样，相反还沾沾自喜地从单校长手里接过拳套，还把拳套绳一系就挂在自己脖子上了。 下面的观众一见黑子这刘姥姥进大观园的窘相，轰地大笑起来。黑子也不知道台下的观众为啥发笑，挠了挠头，也跟着傻呵呵地笑着。 单校长表情复杂地盯着黑子看，把黑子看得直发毛，手足无措地躲闪着单校长的目光。 就听单校长突然说道：“小伙子，来我们学校吧，你想要什么条件尽管提。” 刚才还是人声鼎沸的现场，在单校长的话说出口后，场面立马静得掉根针都能听得见。 “单校长，你这是什么意思？”聂师父用着忿忿的语气向单校长质问道。 单校长像是没有听到聂师父的话，就是一直盯着黑子，在等黑子做出回答。 看到眼前的一幕，疯子突然扯了扯嘴角，在脸上露出一丝玩味的笑意。 岳老师也表现出一副饶有兴趣的模样看着黑子。 黑子貌似被单校长这突如其来的话给说蒙了，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似的，半天没说话。 过了好半晌，黑子表情困惑地向单校长问道：“我为什么要来你们学校啊？” 我发现最先对黑子的话做出反应的是疯子，就见疯子把头垂了下去，忍俊不禁的神情跃然脸上。 单校长和岳老师同时在脸上流露出复杂的表情，像是颇有感触地点了点头。 聂师父则是一脸欣慰地看着黑子。 单校长走到黑子跟前，举止亲昵地拍了拍黑子的肩头，语气感慨道：“是我狭隘了，你不论代表哪个学校参加比赛都一样，打的都是拳击。” 此话一出，包括聂师父在内的所有教练在看向单校长目光里流露出敬佩来。于是在岳老师的带领下，全场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久久不息。 我从来都没有像这一刻这样自豪过，看着那还处于懵懂状态的黑子，我眼眶不由地红了。 掌声平息后，就听单校长向黑子语气和蔼地问道：“除了拳击手套外，你还想要点什么？” 黑子想了想，满脸兴奋地对单校长说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单校长没说话，微笑着向黑子点了点头。 就见黑子表情讪讪地说道：“我想今天中午在你们食堂吃饭行吗？” 下面的观众在听到黑子的请求后，气氛先是一窒，继而发出的笑声都能把房顶给掀起来。 我则是臊得满脸通红，就差点没把脑袋塞到凳子下面了。 单校长在听到黑子的话后，先是一愣，随即便是笑得前仰后合，上气不接下气地指着黑子说道：“你、你……”下面的话再也说不出来。 黑子则是一脸尴尬地看了看台下的观众，又看了看身旁的单校长，最后向我这边投来求助的目光。 我心想，兄弟，这回我可是帮不了你了。 单校长笑够后，一副忍俊不禁的模样对黑子说道：“我在这里正式宣布，从今天开始，小伙子你可以随时到我们学校来就餐，不收一分钱。你又创造了一个纪录，振武的学员可以到尚武来吃饭。” 疯子在听到单校长的话后，用着颇为感慨的语气说道：“看来，有时候拳头也不仅仅是用来打人的。” 我笑了笑，目不转睛地盯着黑子说道：“那得看拳头长在谁身上了。” 疯子听到我意味深长的话后与我相视一笑。 黑子从拳台上走了下来，在路过我面前时，还骄傲地向我扬了扬挂在脖子上的拳套，我则是向他竖了竖大拇指。 台上又走上去两名学员，他们准备表演的正是整场表演赛的压轴戏，自由搏击。 我这还是第一次看搏击比赛，以往都是我和和尚对练，还从来没有当过观众。 台上的搏击明显要比拳击血腥、刺激，不到一回合，两名参赛选手就都已经挂了彩。 其中一名学员因被对手的肘部击中面部，鼻子一直就是血流不止，染得全身上下都是血渍，拳台上到处是血迹斑斑。 我甚至都能看到这个学员在甩头的一瞬间，鲜血划着一道弧形向外飞溅着。 血腥的场面刺激着每一个人的神经，把每一个人心底的兽性都给激发出来。 就见台下的观众一个个忘乎所以地呐喊着、尖叫着，有的甚至是在怒骂着，咆哮着，毫无规律地挥动着手臂，像是一头头嗜血的野兽，瞪着一双双凶狠的目光，在围观着角斗场里生死搏杀的勇士。 此时的我也是热血沸腾，紧紧攥着毛巾的手发出轻微的抖动。 我一遍一遍舔着有些干涸的嘴唇，一双炽热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台上的选手。 拳台上那拳与肉的碰击、血与汗的交融，选手那痛苦的表情、狠厉的动作，没有一样不在刺激着我那蠢蠢欲动的野性。 看着看着，我就不自觉地站了起来，眼中的炽热开始变得冰冷起来，看向台上选手的双眼迸射出没有一丝情感的寒芒。 可能是我加大的动作惊动了前排的岳老师，就见岳老师在看到我的神情后，先是蹙了蹙眉，继而在脸上流露出讶然的表情，像是想要对我些说什么，却是在翕动了一下嘴唇后欲言又止了，把头给转了回去。 在看到岳老师的神态后，我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于是面露歉意地向周围看了看，就见疯子和和尚都在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和尚除了在脸上表现出惊愕外倒也看不出什么，估计他是被我的神态给惊到了。 可疯子的表情却很复杂，是既诧异、又困惑，貌似还有一丝隐忧夹杂在其中。 我向他歉意地点了点头又坐回到座位上。 直到台上的比赛结束，我才渐渐褪去心底的狂躁，有些意犹未尽地向疯子问道：“师兄，今天这就结束了吗？” 疯子向我说道：“没有！接下来除了本校学员比赛外，外校学员也可以上台表演，一会，师父带来的学员就会上场表演。” 说完，像是很随意地向我问了句：“师弟，你刚才看上去好像很激动、很嗜血的样子啊，看你平时的表现，你也不像是这种性格的人啊？” 就见前排就座的岳老师明显把身体向后靠了靠，我知道他这是想听听我是怎么回答的。 “师兄，你看下面的观众不也是一样兴奋不已嘛？”我向疯子打着哈哈道。 就见疯子撇了撇嘴说道：“他们就是看别人流血兴奋，到了自己身上早就怂了。”说完，疯子继续用着探询的目光看着我。 眼见疯子并没有因为我转移话题而放弃对我的追问，我表情讪讪地对他说道：“师兄，可能这和我以前做过屠夫有关系，只要一见到血，我就在心底产生莫名的兴奋，就让我想起了以前我宰杀过的牲畜，眼前的对手好像就不是人了。” “那是什么？”疯子用着惊讶的口气问道。 我低声喃喃道：“菜。” “什么？”疯子像是没听清我说什么 “菜，就像是土豆、白菜一样的菜。”我向疯子重复道。 疯子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我。 我神色黯淡地向他说道：“我当屠夫时，曾经有一个人告诉我说，如果你觉得害怕，那你就不要把眼前的活物当成生灵，你就把它当成菜。时间久了，我真的就把眼前的生灵当成没有生命的菜了。” 我的话音刚落，前排的岳老师突然就把头转了过来，用着异样的眼神盯着我问道：“和你说这话的人现在在哪？” 我略显悲伤地回答道：“人已经不在了。” 岳老师半晌没说话，最后面露遗憾地和我说道：“啸天，如果日后你真的能在搏击上有所造就的话，你记住了，你刚才嘴里提到的那个人才是你的启蒙恩师，我只能算是捡了个便宜。”说完，又把头转了回去，不再搭理我和疯子。 台上又换了一组人，是岳老师带来的学员上场了，就是那个给我送装备的年轻人。 他的对手应该是尚武武校的，两人的实力有着明显差距，所以场面并不是很精彩，不到一个回合尚武的学员就被战术性击倒。 获胜的一方也没有表现出多么高兴来，估计他也知道，这就是一场大人打小孩的比赛，完全没有悬念。就连下面的观众兴致都不是很高，稀稀拉拉的掌声让场上的气氛显得有些尴尬。 就在这时，就见岳老师把头转向疯子，用着调侃的语气说道：“怎么，你不替你们学校报仇啊？” “师父，你就别拿我开涮了，我啥水平你还不了解啊？”疯子赶忙向岳老师推辞道。 “可你师弟不知道你啥水平啊，给你师弟露一手吧。”岳老师像是没有要放过疯子的意思。 疯子低头沉吟了一下，抬起头对岳老师说道：“好，既然师父有吩咐，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说完，向我点了点头，便向台上走去。 就在疯子站到台上的一瞬间，台下的观众便已经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于是，全场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岳老师转过头对我说道：“仔细看好了。” 我慌忙点头称是。 疯子的对手在看到疯子上台后，那看向疯子的眼神也流露出兴奋来。 在裁判的引导下，疯子与对手互相敬礼后，便拉开架式。 两人对峙片刻，疯子率先发动进攻，但也只是佯攻了一招后，便撤身做出防御姿态。 两人以前应该交过手，疯子的对手看上去要比上一场谨慎得多，全神贯注地盯着疯子，也不进攻，就是摆出了一副以不变应万变的防御姿态来。 两人都是以防守的姿态僵持着，场面上虽然没有前两场那种激烈的打斗，但是，我们所有人都能感觉到拳台上的紧张，似乎两人的胜负就在出手的一刹那。 我怎么感觉两人现在的状况有点像我在武侠小说里看到的高手在比拼内功呢，看似平淡，实则是凶险万分。 想到之前自己对小说里绝世武功的向往，我还不由地自嘲笑了笑，可就在我脸上的笑容还没消失时，疯子便率先发起进攻。 招式非常简单，就是我和和尚平时训练时经常用到的一个基本技法。 全套技法的顺序应该是，抢进对手中宫，紧接着是左右肘击，再接下来准确判断对手与自己的距离后，一个360度的回旋踢。 然而，就是这个我相信全场学过搏击的学员都知道的招式，疯子的对手却做出了一个令全场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举动。 他就像主动配合疯子表演似的，任由疯子把所有攻击动作在他身上完成。 要不是疯子手下留情的话，估计他的对手至少一个月都下不了地。 台下的观众都忘了鼓掌了，大家都难以置信地看着台上发生的一切，我相信很多人都和我一样，不知道台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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