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道 我知道旭哥的话分量有多重，他不是在危言耸听，我也确实还做不到将生死置之度外，于是，我陷入了沉思。 旭哥也像是在思虑着什么，一直就是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 我俩就是这样相对沉默地想着各自的心事。 过了良久，我向旭哥问道：“旭哥，你能告诉我，怎么才能干翻太子吗？” 旭哥头也没回地向我回答道：“首先得活着，要是死了，我现在和你说什么都没有用。” 旭哥的话激起了我心底的怨愤，我表情狰狞地向旭哥说道：“我就是死了，也要接太子当垫背，他命金贵，我命贱，值了。” 我的话音刚落，旭哥就猛地把身体转向我，一副怒不可遏的表情向我吼道：“那你还坐在我这儿干什么？你怎么还不去找太子拼命呢？你命是贱，动不动就要死要活的，可你不能害得我们跟你一样命贱。” 我从来没看到过旭哥如此失态。 就见此时的旭哥涨红着脸，额头上青筋暴突，胸膛剧烈起伏着，嘴角也因为过于激动轻微抖动着，一双满是怒火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我。 我意识到自己口不择言的话真让旭哥生气了，于是，我赶忙一脸愧疚地向旭哥解释道：“旭哥，你别生气，我绝不想连累你们。我就是寻思，如果太子死了，是不是一切都结束了。 红姐也不用再忍辱负重地活着，我手下的那帮兄弟也不用再担惊受怕地东躲西藏了。” 旭哥狠狠瞪了我一眼，向我重重冷哼了一声，把头给转向窗外，一双背在后面的双手不停地来回攥着拳。 过了良久，旭哥在嘴里缓缓说道：“啸天啊，你怎么就不明白呢，这不是某一个人的问题。任何人要是有太子的实力，都有可能会像他那样嚣张跋扈，甚至比他还要丧心病狂。所以，根源不是太子，而是实力，你要想扳倒太子，你就必须要有比他更大更强大的实力。” 也就是一瞬间，我便明白了旭哥话里的意思。 于是，我起身走到旭哥身后，向旭哥轻声说道：“旭哥，谢谢你的提点，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旭哥在听到我的话后，把身体转了过来，对我语重心长地说道：“啸天啊，我们很多人都在你的身上看到了希望，你可别让我们大家失望啊。”说完，在我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走回到座位。 落座后，我又向旭哥问道：“旭哥，太子究竟有多大的实力呢？” 旭哥在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后，向我说道：“我不知道你对实力的概念是什么。 但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我眼中的实力，绝不是江湖势力，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太子早就没了可以嚣张的资本了。” 其实，如果旭哥不说的话，我心目中的实力确实就是旭哥嘴里提到的江湖势力。 可眼下旭哥告诉我说，实力根本就不是我想的那样。于是，不明白其中道理的我，向旭哥投去征询的目光。 旭哥接着向我说道：“啸天啊，你一定要记住，单纯的暴力绝对不是实力。 实力它是一种综合能力的体现。 我和你举个例子，你就明白我说的是什么意思了。 如果你现在带着人去和穆老大火拼，你或许连穆老大的人都没看到，就已经被穆老大给灭了。 只要穆老大愿意，他都不用动用道上的人，随便打个电话，你就会被官方定性为涉黑涉暴的黑势力团伙。 结果就是在警方的干预下，你在江湖上的势力就会土崩瓦解。 当然，事情要是倒过来的话，就像这次太子想要你当着所有人的面给他赔罪，你要是稍敢反抗，就会招致他的血腥清算。 不论你和太子之间的争斗有什么样的结果，在穆老大的运作下，官方都会定性你为涉黄涉黑，你会在警方的打击下，有如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 旭哥的一席话彻底颠覆了我对江湖的认知，或者说我之前对混迹江湖的理解。 在我心里，我一直都认为，在道上混凭的就是一腔热血和舍我其谁的胆魄，用着快意恩仇的方式来解决彼此间的矛盾。 所以，我之前才会有要和太子鱼死网破的想法，可现在听旭哥这样说，我才意识到我当初的想法是多么幼稚可笑。 在想到我可能永远都斗不过太子了，我便情绪失落地向旭哥说道：“旭哥，看来我注定是斗不过太子，我和穆老大的实力相差得实在是太远了。” 旭哥在听到我的话后玩味地笑了笑，对我调侃道：“这么快就认输了？刚才不还是豪情万丈的吗？” “我……”无言以对的我，在脸上露出惭愧的表情。 旭哥脸色一正向我说道：“你怎么就不问问，为什么穆老大可以一手遮天，为所欲为，黑白两道都要让他三分呢？” 还没待我做出回应，旭哥便自问自答地说道：“那是因为他有钱，他有很多、很多的钱，多到可以让鬼推磨的钱。不论是黑白两道，之所以都给他面子，或者说不遗余力去地帮他，其实不都是为了钱吗？” 听到旭哥的话，我张嘴便说道：“旭哥，咱们也有钱啊，咱们为什么就不能用钱去对付他呢？” 旭哥撇了撇嘴，一脸不屑地向我说道：“就你那点家底，和人家比，简直就是人家的九牛一毛。” “我一家是比不过他，可我们这些家可以联合起来对付他呀！” 旭哥这次在我说完后，倒是没有出声回怼我，而是在脸上露出复杂的表情，用着深邃的目光直盯盯地看着我。 在旭哥的目光注视下，我以为自己又说错话了。于是，一脸讪讪的表情对旭哥说道：“旭哥，我瞎说的。” 旭哥轻轻摇了摇头，向我问道：“你说，我和李金财还有别的地域大哥会放下芥蒂，彼此毫不保留地相信对方结成联盟来对抗穆老大吗？” 就在我思考着该如何回答旭哥时，就见旭哥神色黯然地接着说道：“你知道为什么我们所有人都忌惮穆老大吗？那是因为，我们大部分经济来源都掐在穆老大的手上。你见我在县城有资产吗？” 旭哥向我投来询问的目光。 我轻轻地摇了摇头。 旭哥苦笑了一声接着说道：“我的酒店、宾馆、洗浴还有典当行生意全在省城，我的一家老小也都在省城居住。 不止是我，就是李金财也有不少资产在省城，你说，我们能不怕穆老大吗？ 如果我们真得罪了穆老大，就算人可以跑路，可这么多年来积攒下来的产业怎么办？” 旭哥沉重的语气让我能感受到了他的无奈。 于是，我不由地发出感慨道：“是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旭可在长长叹了口气后，又对我说道：“你说，我们这些人谁敢率先提出联合起来对抗穆老大，谁又能保证不被对方出卖，那可是在拿身家性命在赌啊。 所以，即便是被穆老大欺压，也没人敢站出来反抗，哪怕是发牢骚也得背着人，可在穆老大面前还要装出一副笑脸来。 你知道吗，啸天，我们所有人在省城的买卖，至少都要给穆老大上缴三成纯利润。” 说到这里，旭哥像是自嘲般地嗤笑了一声，而后接着说道：“可即便是这样，我们这些人还在穆老大的挑拨教唆下，彼此相互仇视，经常发生争斗。以至于多年下来，彼此间都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不要说结盟，不相互倾轧就已经算是不错的了，穆老大却是落得个坐山观虎斗。 我们这些地方帮派一旦发生大规模冲突，还要找他出面帮忙调解，可又怎么可能让人家白当话事人呢，双方都要拿钱孝敬的。” 说完，旭哥在脸上露出怨愤的表情。 旭哥不说，我是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像旭哥和李金财这样独霸一方的江湖大哥，在穆老大面前居然像个小弟般的存在。不但要按时向穆老大上缴供奉，还要时刻看穆老大的脸色行事。 这一刻，我突然理解了旭哥在太子面前那卑微的表现了，我也打心眼里不再记恨他在刘一手这件事上为了帮太子拿我当枪使。 我向旭哥投去同情的目光。 旭哥在看到我的眼神后，扯着嘴角笑了笑，用着颇为感慨的语气说道：“本来，我以为这样的局面会一直持续到我退出江湖。可你的表现，却让我看到了改变眼下这江湖格局的希望。” “我？”我一脸惊诧地看着旭哥。 “对，就是你。我们这些明争暗斗了多年的地方势力彼此互不信任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可我和李金财却是都非常信任你。 我想，随着时间的推移，以你做人的原则和处事的风格，会有更多的江湖势力与你交好。 我确信，随着你势力的积蓄，总有一天你只要振臂一呼，穆老大颐指气使的日子就算到头了，真到了那时候，太子还不任由你处置。” 说完，旭哥把炽热的目光看向我。 旭哥的话听得我是热血沸腾，内心涌起的万丈豪情像不受控制似地蓬勃而出。 可我还是努力克制着自己激动的心情，向旭哥谦虚地说道：“旭哥，我能行吗？” 就见旭哥把脸一板向我回答道：“你现在肯定是不行。一则你涵养功夫还没练到家，很容易暴露自己的天性。可一旦让穆老大注意到你，你就别想再发展壮大了。 太子打压你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当然，这也有我的责任。 再则，就是你的经济实力还远远不够。不要说与穆老大比，就算和最穷的李金财比，你都比不了，你还拿什么去跟穆老大斗。 要想铲除穆老大，你就必须要攫取大量的金钱，组织一套完善的关系网，要让网中的所有人都为你所用。 将每一个人都和你捆绑到一起，成为一个利益共同体，做到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到那时，你还怕他们不为你卖命吗？” 旭哥的话着实是震撼到了我。于是，我把难以置信的目光看向旭哥。 我就觉得他刚才所说的，就像是在为我勾勒了一个梦，一个缔造黑金帝国的美梦。 旭哥在看到我的表情后，用着调侃的语气向我说道：“怎么，是不是感到自己有些飘了。不过先别高兴得太早，等过了太子这一关，有命在的话再继续飘吧。” 旭哥的话把我从憧憬中扯回到现实。 我表情尴尬地向旭哥笑了笑，接着向他说道：“旭哥，你帮我拿个主意，眼下我该怎么办好呢？” “怎么，不想着和人家同归于尽了？”旭哥继续向我调侃道。 我一脸讪讪地向旭哥说道：“旭哥，我知错了，你就别再挖苦我了。” 听到我的话，旭哥收起脸上那戏谑的表情，一脸严肃地向我说道：“啸天，我真不知道太子会不会对你痛下杀手。他是个出尔反尔的小人，所以，你这回真的是在赌命了。 不过，我要是你的话，我会去赌一赌。你必须得明白，只有这次赌赢了，你才有未来，否则，再大的雄心壮志也都将化为泡影。” 在旭哥说完，我丝毫不再犹豫地向他说道：“旭哥，兄弟我和你做出一样的选择，我赌了。” 旭哥像是早就猜到了我的答案，没有表现出任何意外来。只不过在我说完后，用着中肯的语气和我说道：“啸天，你既然连死都不怕，那还有什么忍受不了的呢？千万要记住，不论太子如何当众侮辱你，你都要忍。我还是那句话，你只有活下来，才有报仇的机会。” 我一脸坚毅地向旭哥重重点了点头。 旭哥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看着我，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在我面前表现出六神无主来。 “旭哥，你不用为我担心。我想好了，如果我这次赌赢了，没让太子给弄死。将来我肯定会按照你说的那样去努力，早晚有一天把穆老大给扳倒，把太子给我的欺辱加倍奉还给他。 可如果我赌输了，我也没吃什么亏，本来就是一条不属于我的烂命，多活了这么多年我也算是赚了。”我向旭哥劝慰道。 旭哥听到我的话后，长长叹了口气，没说什么。 我坦然地笑了笑对旭哥说道：“旭哥，麻烦你通知太子，三天后，我在赌场按照他的要求向他当面赔罪。” 旭哥向我轻轻点了点头，神色凝重地向我说道：“嗯，钱我帮你准备。” 我也没和他客气，在向他点了点头后，起身向办公室门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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