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朝阳拉住她道:“算了，姐，太麻烦了。现在刚上车乱糟糟的，等火车开了后我还是过去坐吧。 实在累的话过来在这边歇一会就行了，我年轻，不碍事的。 我听说那边冷，这会也不用下地，不下地就挣不到工分。 过去就是吃白饭，接下来光猫冬就要四五个月，这么长时间咱俩要吃要喝，还要兼顾爸妈，能省就省吧。” 许茉莉看着弟弟青涩的面庞，拍着他的肩膀小声道:“你放心吧，姐这次倒腾东西赚了不少钱，而且我偷偷回了一趟家，在我房间的雕花木床里发现一个暗格，里面装了三条大黄鱼。 我把两根变现后在黑市买了不少东西，包括你看到的手表也花的那个钱，东西我已经邮寄回去了，冬日漫长，等到了那边我找机会悄悄跟人换。 那边很多人挣了钱都花不出去，因为没有票。 而我拿的都是稀缺货，比方说蛤蜊油、厚围巾、花棉布、包括那块手表，这些货出了后赚的钱绝对能养活你我和爸妈。” 李朝阳紧张的看了一眼门口，还好，暂时没人进来，他压低声音问道:“姐，这也太危险了？被发现咋办？” 许茉莉狡黠笑道:“那就做的不被人发现，你放心吧，我有办法，悄悄跟你说，我跟一个唱戏的大姐学过化妆，出去时装扮好，一般人认不出来。 我是有把握才会做这些冒险的事，不然你以为凭就我下地挣那几个工分能补贴得了咱爸妈？” 她说的轻松，却没看到李朝阳眼里的自责和心疼，姐姐比自己大三岁，在自己每天上学时，姐姐却忙着干活，打听父母的下落，还计划着如何搞物资贴补父母。 此时他看着许茉莉，觉得这个姐姐如此陌生又如此强大，以前的姐姐柔弱单纯又善良，每天除了上学就是跟爸妈撒娇，要不然就是照顾自己，两人一起写作业，等爸妈回家。 但是，现在的她跟以往的性格截然不同，人还是那个人，但身上透露出的气息和眼睛里流露的情绪却截然不同…… 以前姐姐全身心依赖父母，现在，他能感受到姐姐对自己和爸妈也挺好，但这种好更多像是一种责任。 这是他从姐姐的行事风格和说话时的语气中感觉到的。 姐姐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一定跟下乡有关，但更多是小叔一家引起的，肯定是姐姐识破他们的真面目后伤心难过，然后痛定思痛决定改变这一切才变成这样的。嗯，一定是这样…… 他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就…自己把自己说服了。 许茉莉还不知道，她的行事方式引起弟弟的怀疑，还好中间发生的不少事她跟弟弟说了，所以…弟弟把自个哄好了 此时列车已经开动，硬卧车厢里进来一对带着两个孩子的夫妻，男的穿着制式军装，看样子是部队干部。 两人对视一眼，不再说敏感的事，又聊了一会儿东北的气候。 然后让弟弟待在这里看行李，她则去找列车长协调卧铺车票。 找了半个小时才在一番问询后找到人，她拿出条子给对方看了下，然后说了自己的需求。 列车长查了一下，那个位置正好没人，这种小事无伤大雅，就爽快的同意了。 许茉莉掏钱补过差价后拿着新鲜出炉的硬卧车票穿过好几节硬座车厢回到他们的座位。 而这边，李朝阳觉得无趣，干脆拿出初中课本翻看，对面那家人素质也很高，他们孩子都10来岁了，此刻正拿着连环画和小人书在看。 许茉莉走进去就看到这安静的一幕，相比于硬座那边下乡知青们兴奋的唱红歌或高声喊口号，这边可以说是环境清幽，简直像两个世界。 作为一个插队半年多的人，许茉莉搞不懂那些菜鸟为什么跟打了鸡血一样兴奋。 不过这都跟她没关系，尽管放飞去吧。 她把票让李朝阳看了下，指了指对面那个最上面的卧铺小声道:“咱俩的位置正好是最上面，中午就打了个尖，现在吃点东西吧。” 李朝阳点点头，放下书本，许茉莉爬上去拿出早上打包的花卷和烧麦，准备就着小咸菜吃。 李朝阳诧异的问:“怎么是热的？” 许茉莉笑道:“买票时顺便给餐车交了一毛钱热的。” 说完拿出几颗水果糖递给下面的孩子，不然他们在上面吃东西有味道，有点不好意思。 夫妻俩忙推辞，毕竟糖类不好买，他们不好意思白拿人家东西。 许茉莉笑着说道:“没关系，难得大家住在一个包厢，接下来还要相处几天，大家互相照应。”说完，把糖放到孩子旁边。 两人见她这么说，也没继续拒绝，只是从包里拿出两个橘子递给他们。 许茉莉笑着接过，对方不想占她便宜，挺好。 这种人只要相敬如宾就好了，接下来的几天估计能和平度过。 她最害怕的就是坐长途车遇到没素质的人…… 吃完东西后，一人喝了半盒米粥，许茉莉觉得有些困，先睡了。 结果，正睡着时被吵醒了，睁眼一看，那对夫妻正无奈的看着一对母女或婆媳，她一双儿女在2层卧铺睡着了。 年轻的女人怀着身孕，旁边扶着她的大娘嘴里口沫横飞道:“我们运气不好，没买到卧铺票，大家都是军属，你们一看就是好人，照顾我们一下，她这肚子不舒服，所以才求到你们这儿来。”她说完，一脸期许的看着对方。 那对军人夫妻面露为难，可拒绝的话又说不出口，毕竟对方说休息一会，然后占着不走，你还能把人家轰走。 可让住的话，他们还要坐四天，这床这么窄又没法挤，再说他腿上有伤，总不能自己掏钱买票还睡不好吧！ 许茉莉见对方不好拒绝，她直接起身道:“什么，军人家属买不到票，这怎么行，解放军同志在前方流血又流汗，不能让他的家属受委屈，走，我带你们去找列车长说道说道。 你们把证明拿上，别回头让人说你们冒充。”说完，她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一手扶着床沿直接跳下床。 大娘看到她也睡着卧铺，她满眼算计的说道:“呀…你这小同志，年纪轻轻怎么也睡卧铺，这种床铺是给干部准备的，你怎么睡在这里？ 你们年轻人要发扬吃苦耐劳的精神，我儿子是军官，我儿媳妇怀孕了，我们去部队探亲。 小同志，你把卧铺让出来，让下面这小孩睡上去。让我儿媳妇睡下铺。”她话刚说完，另一张床上的李朝阳也坐了起来。 大娘眼前一亮，立马道:“这小伙子看着更小，来来来，你们赶紧发扬尊老扶弱的精神，帮助一下孕妇，让出卧铺，回头我让我儿子写信感谢你们。” 许茉莉看着她自说自话，甚至张罗着把下铺属于两夫妻的东西收起来让她儿媳妇坐。 立马抓住她的手:“大娘，你是听不懂人话还是马不知脸长？你儿媳妇怀孕咋了？她怀的又不是我的孩子，凭什么别人给她让座？ 她辛不辛苦跟我们有什么关系？辛苦这话你跟孩子他爸说，跟我们说不着。 你买不到卧铺票，我刚都说了带你过去找列车长解决，你在这自说自话一个劲想占我们便宜是几个意思？ 打量着我们年龄小好欺负，打量这位军人脸皮薄不好意思拒绝是不是。 你想错了，我还怀疑你是骗子呢，打着军人家属的名义道德绑架蹭卧铺。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要么带着这个女人赶紧出去，要么跟我去找列车长让人家想办法给你们换卧铺票，想白…阿呸…想占便宜没门。” 说完，她对那对有点傻眼的夫妻道:“这位军人同志，要不你去找一下列车长，这事得尽快解决。 要不然这位怀孕的女同志等下肚子疼，赖上咱们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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