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家，你也知道我性格直，有啥说啥，这次少萍回家，是因为啥啊？立冬迟迟不来接她，这——” “这事啊？你等等，我让立冬跟你们细说，小两口的事，我也说不清楚。” “哎，立冬上哪了？” “上山挖菜去了，过会就回来了。” “挖菜？” “哎，不怕你笑话，家里没什么吃的，靠每天挖点菜维持着，还好这天下雨了，也有了盼头。” 唐奶奶没有遮掩唐家的窘境，一五一十的全说了，这两口子的事，能不能成，她说了也不算。 但是她得把话说清楚，这个年头，再拿东西，那是没有了。 还记得大旱第二年，村里绝收，好多人家熬不下去，都要吃人了，唐老爷子看不下去，把家里的存粮拿出来分了一些，这让有些人心就大了，赖上了唐家，天天躺在唐家门口，等着喂饭呢。 还好唐家人多，这才制止了这群无赖，但是日子，也一天比一天难过了。 高母一听，脸色就变了，她嘴唇颤动了几下，最后只说了句。 “我去看看两个孩子。” 唐奶奶带着两人往唐立冬的屋子走。 “三丫前一阵病了，来势汹汹的，一直没好利索，在屋里养着呢，小四在屋里看着。” 高家老两口在后面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焦急，孩子病了还起不来炕，可是高少萍回家这么久，连一句也没说起过，这未免也太狠心了…… 进了屋子，唐奶奶叫人。 “三丫，四儿啊！你姥姥姥爷来看你们了。” 唐晓初听见她奶的声音，坐起来靠在墙上看向门口。 唐晓晨就无所谓了，继续摆弄自己的树枝和树根。这几天唐晓初闲着没事，已经教他算数了，今天刚教了3+2=5，他自己拿着树枝在那摆弄呢。 高家老两口进门就看见了在炕上的两个孩子，瘦的皮包骨头的，穿着也破破烂烂的，从头到脚没有一件完好衣服。唐晓初还病着，脸色苍白，无力的倚靠在墙上。 只一眼她就心疼了，赶忙上前去想摸摸两个孩子的脸，晓晨不高兴，往炕里躲了一下，晓初也不喜欢陌生人的触碰，也偏了偏头。 高母看着两个孩子，一时间眼泪在眼圈里直打转。 “亲家和孩子待一阵，我去做饭，中午在这吃了再走。”唐奶奶说了一句就去做饭了。 高母试探着问了一句。 “三丫，我是姥姥，记得吗？” “不记得！” 唐晓初搜索了一下记忆，不记得有这两个人，这几年年景不好，两家没怎么走动过，就是回娘家，高少萍也是偶尔带着小晨回去。 高母又尴尬了一下，坐在炕边上把带来的东西放在炕上。 “姥给你们带了吃的，到时让你奶给你们做。” 她看了看屋子，地面扫的很干净，东西归置的也算整整齐齐的，因为家里除了柜子，连凳子都没有一个，只有炕上放了个桌子，上面有一个看着还算新的水壶，和两个瓷碗。 这是晓初游戏得的暖水瓶和瓷碗，觉得家里需要，就拿出来用了。 看着闺女的日子过得辛苦，她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以前看着唐家也是富庶的人家，结婚时的风光还在眼前，内里怎么就寒碜成这样呢！岂不知，东西都被高少萍搬回了娘家，可不就寒碜了。 高母看着还在病着的晓初，关心的问到。 “三丫，你这病了这么久，看了大夫吗？” “没——”唐晓初摇摇头。 “咋没看看大夫呢？这到底啥毛病啊？” “没事，就是饿得久了，身体虚，我爸现在已经能让我们吃饱了，慢慢养养就好了。” 饿得！ 高母怎么也没想到孩子是饿得，听到这她心里有点发慌，自家仓房里都是粮食，姑爷儿是知道的……这…… “姥姥给你拿粮食来了，以后饿了就去姥家拿啊。” “不用了，我家有吃的。” “你们这几天，想不想你们娘啊？想不想她回来？” “……”唐晓初和唐晓晨互相对视一眼，都没接话。 不想！但是不能说。 这半个月，唐晓初每天游戏得到的东西，都会拿出来父子三人分享。 说真的，高少萍不在家没有一点影响，早晨奶奶带着大娘他们做饭，唐立冬收拾了屋子就出去上山找吃的，晚上回来吃过饭，唐立冬主动去打水干活。 晚上，父子三个就在小家里开点小灶，其他几房也是，都有点自己的私房。 都半个月了，三口人没觉得有一点不适应，相反，不用照顾高少萍的想法，他们相互依靠相处的很好，也不用怕她发现遮遮掩掩了。 高母看见这样，问的更详细了，唐晓初也一点点跟她说了这半个月的生活。 “二娘还给我们做了新鞋，和衣服呢？我和小晨以前都没穿过新鞋，都是捡哥哥姐姐剩下的。” “你娘以前不给你们做鞋子吗？是家里没有布料了吗？怎么不去姥姥家拿去？”高母奇怪的问，这唐家这么困难吗？ “没有过，我妈说她不会做针线，都是等奶奶有空了给我们缝补衣裳，反正家里兄弟姐妹多，总能捡到剩下的。” “她不会？”高母声音都变了调了。 “那做饭呢？她总会吧？” “也不会，几家在一起吃饭，轮到我家了就是我爸和我奶将就着做的，她去了也是帮着烧火。” “你娘在家就是这么说的？”高母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声音都要抖了。 “嗯，她生我们身体不好，这几年也没下过地的，就是今年没有吃的，她才出门上山去找野菜的。”唐晓初的记忆里是这样的，但是她并不相信，一个身体不好的弱女子，动不动就走二十里路回娘家？ “家里活呢？” “我爸和我奶做得多，像是做饭，种菜什么的都是我爸做，我妈洗衣服什么的。” 跟孩子说完了话，高母不死心的又在两个屋子里来回的转了转，也不知道想证明点什么，还是一直未开口的高父拉住她摇摇头。 后来两人连饭都没吃就匆匆的走了，结婚五六年了，他们每每在姑爷儿面前吹嘘高少萍能干，麻利，家里家外一把抓，针线种地都不在话下。 结果姑娘被人赶回家了他们才知道，她在人家就是这么当儿媳妇的。 回到高李庄，高父进门看见还在炕上躺着的高少萍，冲上去就想给她一巴掌。 高母看出他的意图，赶紧拉住他。 “现在打她也晚了，问问她是咋想的。”这次，一向好脾气的高母也冷了脸色，她一辈子就没这么没脸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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