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五月

从礼堂离开后，尹沐朝和程千锦又投入到了和之前一样的训练中，只是在放学后的休息时间不再和其他四人同行，而是留在寝室为文艺汇演练习，尹沐朝准备了十个魔术，要在登台表演之前选出自己最熟练的一个。 又一轮表演结束了，尹沐朝叹了口气，效果还是不如人意。 程千锦坐在一旁从头到尾观看完毕，末了还鼓了鼓掌，使得尹沐朝有点不好意思：“魔术好像你更适合啊，变鸽子变兔子啥的。” “我来表演那就不是魔术了。”程千锦说罢问尹沐朝，“所以你为什么选择魔术？” 尹沐朝一边收拾道具一边说：“因为我的潜能是欺诈，和魔术一样，都是靠‘骗’，我想，应该有共性在里面吧。” 程千锦感叹：“这两件事的原理都非常复杂，竟然被你一个字就概括了。” 尹沐朝强颜欢笑：“谁叫我两个的原理都不懂呢？” 比起尹沐朝的努力练习，程千锦却不一样，可能是考虑到其他室友的心情，即使是这段时间程千锦也从未在寝室里拉过小提琴，只是戴着耳机听听曲子和看看曲谱，直到在礼堂的排练，尹沐朝才第一次听到程千锦的演奏、 这本是一首小提琴四重奏，可程千锦却只能独奏，用他的话说是先找找手感热热身。 “怎么样？”程千锦刚把架在肩上的小提琴放下就问尹沐朝。 “我大概能体会到你这十几年是怎么学过来的了。”尹沐朝好歹懂一些乐理，也有过类似的经历，“我听说有钱人都喜欢让小孩去学乐器，以提升他们的气质和品味，而钢琴和小提琴是首选，但我听得出来，你是真正的热爱。” 程千锦被夸得有点难为情：“小时候也是被逼的，后来逐渐喜欢上了，再后来，觉得可以用来谈恋爱，就坚持下来了。” “那下周全一年级的女生都要听你演奏，岂不是……”尹沐朝装作恍然大悟，“原来你的目的在这里，还说什么陪我！” “不要怀疑我对你的支持啊！”程千锦差点拿琴弓招呼尹沐朝的头。 说起支持，其实岷东一班的其他成员也不再困惑或是反对了，很明显他们也感觉到了尹沐朝的别有用心，选择尊重他的决定，只是仍然会为两人失去半个月提升潜能的宝贵时间而感到遗憾。 最终，岷东32级要在文艺汇演上表演的节目有，魔术、小提琴独奏和拉丁舞——那个诉过苦的女生最终还是坚持了下来，她是五班的许子莹，排练之余尹沐朝和她也聊过几次天，逐渐熟络了，许子莹对尹沐朝的印象很深，源于入学时他打败了她的同班同学。 转眼时间来到了五月十九日，集中彩排的首日。 尹沐朝和程千锦站在舞台上，整个舞台已经布置好，深红的幕布厚重地垂着，棕色的木地板被打磨的锃亮，充满了古典剧院的气氛，不过从前到后从上到下整个演出大厅都布满了彩灯，虽然尚未开启，但已经可以预见表演当天会是多么华丽壮观。 舞台的右侧还摆着崭新的麦克风和音响，还有一架白色的钢琴，恬静地伫立在那里，琴身的各个棱角都闪烁着炫目的光。 钢琴吸引了程千锦的注意力：“是谁还自带钢琴啊，真舍得。” 尹沐朝问：“这不是剧院的？” “肯定不是，哪怕是大剧院自己也不会用这种顶级货。” “很贵吗？” “很贵，贵到可以买下我。” 尹沐朝撇嘴：“你这么形容我就知道它多贵了。” “我只有去听全球巡演级的音乐会时才见过同等级的钢琴，岷江市大富大贵的人不少，就像你说的，很多都会让孩子学钢琴，但肯下血本买这位‘大小姐’的，应该不超过个位数。”程千锦详细地解释着。 “放在这里可以吗？”就在这时文艺汇演的导演带着一名女孩向钢琴靠近，女孩由远及近地审视，又望向舞台的另一端以及台下的观众席，满意地点点头。 这比钢琴更能吸引程千锦，女孩一头粉色中长直发，前发梳着左右三七分的刘海，左侧编出一根细长的辫子垂到耳前，灯光下能辨别出她比发色还深，但仍属于粉色的瞳孔。可能是没想到场内的冷气十足，女孩下身穿着黑色短裙搭配黑色板鞋，衬托出她的双腿尤为白皙，上身披着一件藏青色的外套，却没有拉上拉链，随着她身体的晃动，粉色的露脐吊带背心若隐若现。 “谢谢导演，完全没问题噢！”女生开朗的声音非常动听，惹得导演也不禁露出笑容：“待会儿洛小姐彩排完毕，我会让工人把它放在幕后妥善保管的。” “搬来搬去要是有个磕碰，剧院得赔不少钱吧？”尹沐朝问懂行的程千锦，可他一回头身旁却早就空无一人。 那小子已经走上去了。 “ses牌的。”女孩耳边响起了程千锦的声音，“没记错的话，这款的名字应该叫fairy ng the c（蚌中仙歌），全球限量款，第一次看到实物，美得令人感叹。” “很懂嘛。”女孩转向身旁帅气的金发男子，说话时露出尖尖的虎牙，“该不会你也要演奏钢琴吧？” 程千锦保持礼貌的微笑：“怎么可能？再出色的演奏技巧在这部钢琴还有你的面前都会失去音准的，看你这双手就知道，这只‘c’，找到了能正确打开它的‘fairy’。” 女孩被哄得把双手举到自己面前，似乎是在确认程千锦的赞美之词。 “岷东一班，程千锦。”趁这个机会，程千锦自报家门。 女孩脸上的先是闪过一丝狡黠，接着笑容比刚才还要灿烂了，只是却让程千锦感受到一股比场内呼呼作响的冷气还要强烈的寒意。 “墨池一班，洛宁。” 女孩把手伸到程千锦面前，可程千锦却彻底懵了，一动不动，像被冻在了原地。 “怎么，你那么赞美的手都不想碰一下？”洛宁见程千锦没有丝毫回应，嘲弄道，“是要保持绅士风度吗？可别怪我提醒你，现在握住说不定还能感受到夏梦瑶的余温哟。” “程子，走，帮我去取一下道具！”目睹全过程的尹沐朝一边喊一边跑向两人，想用这种方式给自己的友人解围，可洛宁立即就把目标转向了他。 “红头发，是岷东的尹沐朝对吧？活跃在每个学校老师的硬盘里，知名度最高的背景板。” 尹沐朝克制着回嘴的欲望，虽然他一时也不知如何还击，程千锦和夏梦瑶的关系摆在面前自己也难以同她争论，再加上尹沐朝见识过黄乃源和白彤彤的厉害，也明白墨池一班的这几个女生应该没一个是好惹的。 两人临走前，洛宁以胜利者一般的姿态，略仰着头对程千锦宣告：“另外，我的钢琴是ivory step（象牙长阶），独家订制，不过就你的眼光辨认不出这么好的东西也情有可原。” 尹沐朝一直拖着程千锦来到舞台下的角落，这才松开他。 程千锦喘着粗气，仿佛刚刚做完剧烈运动，如果心理活动也算的话，那也的确如此：“哈……太狼狈了……” “你也是活该。”尹沐朝略带责备的说，“你是真打算来文艺汇演谈恋爱啊。” “谁能想到墨池一班也会来参加文艺汇演呢！”程千锦狡辩道，“不是，她们不打算要成绩了？” 尹沐朝略低着头，哑笑着：“呵，或许她们根本不缺这点训练量吧……” 就在此时，台上传来舒缓的钢琴声，两人不得不回望过去，洛宁背朝着他们，十指已和键盘相触。 前奏过后，有一些小精灵被洛宁召唤出来，踩在琴键上，欢悦地游戏着，可没跑几步就被洛宁提醒收声，又不知道藏到哪里去了。 悠扬的音符在屋顶构筑出一扇巨大的天窗，窗外竟不是漆黑的夜晚，而是泛着红光的白昼。 当下一个小节响起，天窗被徐徐推开，此刻小精灵们再也顾不上洛宁的叮嘱，纷纷从她的指缝间流出，升向晴朗的高空，原来它们是一颗颗的星星。 飞回自己的世界后，星星们又开始跳跃起来，并且越来越耀眼，直至燃尽它们全部的亮光，随后消失的无影无踪，被星光侵染过的天空变得更加纯净了，如此的明亮，今天，应该不会有黑夜出现了吧？ 最后留下来的音符把窗关上，再把窗抹去，在洛宁双手离开琴键时也离开了所有听众。 尹沐朝惊呆了，他听到空旷的现场逐渐开始响起掌声。 “这是彩排？”尹沐朝用手扶着自己微微发烫的脸颊。 “这是彩排。”程千锦又重复了一遍。“也正因为这只是彩排，所以我不能有可以匹敌她的想法，否则又是自取其辱。” 尹沐朝感叹道：“至少你有一句话是说对了，她真的配得上这架琴。” 洛宁看似不经意的表现让所有文艺汇演的表演者都叹服于她的琴声，全都庆幸有言在先这场晚会不必分出高低，只是与这样的人同台难免会变得黯淡。 三个节目过后，轮到程千锦了，现在他的表情尹沐朝只在比赛时看到过。 “放轻松……” “我去了。” 程千锦仿佛是用全身力气来拉响了第一个音节，他在心里告诉自己，这只是彩排，走个过场就想，如果被洛宁所影响区认真的话，越认真越像个笑话，在夏梦瑶面前已经丢过一次人了，这一次，这一次…… 尹沐朝注视着双眼紧闭的程千锦，他明白，程千锦想把思绪都集中在小提琴上，可适得其反，他的感情从乐曲中不受控制地溢出，弓与弦的每一次接触都充满了矛盾，好在程千锦选择的曲子本来就有些凄怆，在不明就里的人看来的确是一次精彩的演奏。 在将琴弓和小提琴都垂下时，程千锦终于暂时解脱了，他的深呼吸并不是来源于紧张，但这两个字此刻是最好的掩饰。 尹沐朝上台了，他拍了拍程千锦的肩膀，提醒他下台，也提醒他振作。 虽然很抱歉，但程千锦现在没什么心思再去看尹沐朝的魔术了，他默默将琴弓和小提琴收进琴盒，盖上盖子合上卡扣。 “放过我吧。”程千锦叹了口气，他不用回头就知道来者是谁。 洛宁背着手，微微歪着头：“人家是来夸你的来着。” 程千锦还是没有转身：“那我可谢谢了，你的下一句话不会是‘如果夏梦瑶知道你琴拉得这么好说不定就不会跟你分手了’之类的吧？” 洛宁被逗笑了：“少来啦，你的琴拉得再好，夏夏也不会喜欢你这种懦夫的。” “你说什么？” “哟，终于肯转过来了啊。” 似乎在程千锦看向自己之前，洛宁都没必要花力气摆脸色，现在她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程千锦，夏夏是我最好的朋友，你伤了她的心，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洛宁。”程千锦瞪着双眼，“我会证明我不是懦夫的。” “那又有什么用呢？在你应该争取夏夏认可的时候你没站出来，今后也于事无补了。” 程千锦深吸一口气：“是的，夏梦瑶是我的遗憾，但如果我长此以往下去，我的遗憾就将不止夏梦瑶，我必须要把双腿从泥潭里拔出继续向前走，纵使我一辈子都不能弥补对夏梦瑶的亏欠，也不能让自己在遗憾中被溺死。” “你！”对方这么看待和夏梦瑶的事，洛宁的怒喝里居然有一丝哭腔。 “我对刚才对你的轻浮行为道歉。”程千锦背着沉重的琴盒，深深地朝洛宁鞠了一躬，“我也并不奢求你的原谅，但这次我来参加文艺汇演是为了我的兄弟，你的怨气需要发泄，待文艺汇演结束后我都可以承受。” 程千锦突然的行为让洛宁有些震惊，她立刻调整情绪，用一个笑容掩盖：“是那个背景板？为了他你可以放弃潜能的训练来参加文艺汇演，为了他你可以坦然接受当我的出气筒，尹沐朝是你心中的第一位对吧？” “现在的确是。” “那夏夏呢？”洛宁再次发问，“你究竟如何看待和她的感情？” “悟已往之不谏。” 洛宁粉色的瞳孔里，映出金发男孩的脸庞，以及他最坚定的表情。 “知来者之可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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