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六日,今天原本是计划中用来回顾昨天战斗的日子,虽然这场战斗在岷东一班所有人的脑海里都挥之不去,但它的意义却和发生之前所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武警的无人机很快就锁定了所有精英学员的位置,两辆装甲车直接辗进汽修厂,在空旷处停下——也就是顾诗语所在的位置。 武警下车后迅速向通报的坐标前进,同时无人机也开始向学员们广播,让他们保持镇定,停在原地,也向剩余的歹徒发出劝降和警告。 尹沐朝和梁麒听到广播后一点也没有放轻松,继续朝石院众人的方向赶去,当他们到达时,只见谯乔跪坐在那里,和闻菲菲抱在一起痛哭。 “宋时穆……”尹沐朝悄悄地走过去,宋时穆躺在地上,身上覆盖着林森的外套,像是静静地入眠了。 梁麒站在较远的地方,赶来的路上就看到了一切,只是他也不忍心告诉尹沐朝。 “可恶!”陈少钧歇斯底里地吼叫,然后捡起地上的枪,对准其中一名趴在地上的歹徒,“我杀了你们!” “陈少钧!”包括林森在内的所有人都来不及阻止,只是,无论陈少钧怎么扣动扳机,空弹夹的枪也无法完成他的复仇,也因此,他不用在冲动中手染鲜血,令这件事更难收场。 顾诗语面前只留下一名武警,他看着晕死在地上的老秦和他手边的枪,摘下护目镜:“您是……” “岷东学院的老师。” “这场比赛是你策划的?” “不是,是我的学生报的警。”顾诗语重新戴上眼镜,略有些苦恼地回答,“在此之前,我毫不知情。” 两人说话间,几名武警从车间内救出了所有的工人。 “也就是,你还有几名学生在现场?”武警问,“你不担心他们?” 顾诗语叹了口气:“现在最主要的不是别跟你们添乱吗?我在这里等就好了。” “我的意思是,老师,也别怪我把话说的难听,我们初步将这起事件定义为恐怖袭击,你的学生们现在生死未卜,你还能,这么镇定?” 能感觉到对方的怀疑,或许是出于职业习惯,顾诗语没有因此反感:“那就更只能拜托你们了。” 包括老秦在内的八名恐怖分子被抓捕,而郑奕被确认了死亡。 岷东一班、石院一班和高敕川被找到,他们都立即被送往了医院——除了宋时穆,他的年龄永远被定格在了十九岁。 尹沐朝、梁麒和徐远泽几乎没有受伤,他们先去做了笔录,辛遗爱以外,石院一班剩余的四个人明显受到了巨大的打击,即便身体上不怎么需要治疗,他们也暂时不被要求去回想刚才发生的事。 至于石院一班的班主任古浩,在收到通知以后才匆匆赶到医院,这样的打击如同五雷轰顶,他因为自己的优柔寡断和疏忽,又要经历一次死别,而这一次是两个人。 岷东一班在医院和警察局没有待多久,今天他们又被喊回学校,名为安抚情绪,实则是训话和封口,好在众人都没有缺胳膊少腿,加上一班一天之内获得了两位潜能超越的精英,校领导也没有过重的责备,只是告诫众人下次不要再发生这种事。 六位学生离开后,自然就轮到了顾诗语。 校长朱誉钊喝了口茶,然后用眼睛示意顾诗语坐在旁边的沙发上。 “昨天我接到电话的时候都快吓傻了!”朱誉钊狠狠地叹了口气,“今天一早马上就坐飞机回来了,机场回来的路上从武警同志那里搞清楚事情的起因经过结果,千钧一发,千钧一发啊!” 顾诗语没有说话,静静看着朱誉钊的起承转合。 “这事,你要负责。”朱誉钊的手指夹着杯盖,指着顾诗语说。 “昨天是假期时间,他们都是成年人了,我有什么要负责的。” 朱誉钊的手没有放下:“教导无方啊!” “都在关心十校大会的事情,才会出现这种疏忽。” 朱誉钊眉毛一挑:“你这话,是说学校,还是说你?” “肯定不是说我。”顾诗语说,“我这几天都在帮一班培养第一个潜能超越的学生呢。” “行了行了!”朱誉钊不想再纠结这个,没有规定说过学生之前私下约战是禁止的,只要不发生恶性事件,暗地里其实学校也是支持的,只是没想到这次也太恶性了。 “连恐怖分子都牵扯进来了,叫什么,精英杀手?” “这是在国外兴起的组织。”顾诗语连夜调查了精英杀手相关的信息,“国内,目前为止相关的案件只有四例,都在南部沿海一带。” “竟然敢跑到岷江市来。”朱誉钊坐下,“这是赤裸裸的挑衅啊。” “具体他们的目的是什么,背后是什么人指使的,还要看公安那边发布的调查报告。”顾诗语话锋一转,“不过,可能需要一段时间了。” “说到公安。”朱誉钊的声音压低,就像根本不想让顾诗语听到,“他们那边希望我们能对这件事保密,你去做做同学们的工作。” “嗯?” 见顾诗语不解的表情,朱誉钊解释道:“再怎么说也是恐怖袭击事件,在精英的城市杀精英学生,对社会会造成非常恶劣的影响。” “可石院是死了一个学生的。” “石院那边是他们石院的事,我们岷东。”朱誉钊停顿了一下,“守口如瓶。” 顾诗语还是不为所动,朱誉钊又换了别的角度:“顾老师,你是不是忘了,一班是不小心卷入这件事的,现在参与的恐怖分子都抓起来了,也就是外界没有人知道,昨天在汽修厂有咱们岷东一班的人。” 朱誉钊又喝了一口茶:“顾老师,精英杀手,是恐怖组织啊,他们在岷江的第一次出手就吃了亏,你敢保证其他的亡命之徒就不会来报复吗?” 这倒让顾诗语一时无法回答。 朱誉钊趁热打铁:“所以我也是从保护学生的角度出发,顾老师,这些孩子都是我们学校的宝藏,这座城市的宝藏,你要把他们堆到敌人的枪口前吗?” 顾诗语沉默了许久,推了下眼镜,摇头道:“原来我还是个坏人啊。” 见顾诗语已经被自己说服,朱誉钊也松懈下来,可没想到顾诗语竟然主动开口:“那对我班学生的关心关怀还是少不了吧?” 这次反倒轮到朱誉钊为难了:“既然要保护他们,公开表扬和慰问肯定不行了,资金帮助的话,针对一班,哦,针对咱们学校,也太明显一点了,现在无数的眼睛都在看着呢。” “那总得给我们个人情啥的吧?让我的学生们也知道,自己没白拼。” 朱誉钊似乎早就准备好了说辞:“等一班毕业,公安系统要录用应届精英时,一定会优先考虑的。” 顾诗语冷笑一声:“拜托老大,且不说他们还有三年才毕业,优先考虑,哪怕优先录用也不稀罕,一班是咱们岷东的重点班哎!轮得到他们来考虑我们?” 朱誉钊露出了为难的表情:“我也说了,人家是为了保护我们,太过分的话。” “怎么?”顾诗语说,“他们打算威胁我们?” “这倒不至于……”朱誉钊叹了口气,“我去跟他们说说吧,哎,你们一班捅了这么大一个篓子,还得我去传话。” “谁叫您是领导呢?” 顾诗语离开朱誉钊的办公室,回到了班上,她未跟同学们说过在教室里等她,但直觉告诉她,自己应该去看一看。 果然,岷东一班的六人都在教室里正襟危坐。 “这么整齐啊?”顾诗语阴阳怪气地说,“好像是第一次。” 顾诗语很少会露出这么丰富的表情,但却让程千锦在内心叹息,很明显,这是她刻意在演示内心情绪的波动。 徐远泽带头说:“顾老师,昨天谢谢你了。” “还是谢钟灵秀吧!”顾诗语站上讲台,“不是他告诉我你们有约,我都不会去现场的——其实我也想看看战况如何。” 真的如此么,钟灵秀心里想着,明明是自己打不通其他成员的电话后,顾诗语才提出跟自己同行的。 昨天的心悸还萦绕着,以及宋时穆的死,气氛十分凝重,大家都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 “虽然现在说这件事不太适合。”顾诗语说,“明天十校大会的十校联赛就要开始了,你们也要关注一下,如果找不到集合的地方,就来教室吧,我也在。” 一年一度的盛会啊,放在两天前,尹沐朝绝对想不到自己会对此没有什么兴致。 封烈也有同样的想法,经历了汽修厂的一战,他觉得在学校里的这些训练演习完全就是在过家家,真正面对枪口,真正参与死斗,真正看着死亡,那种体验是无论如何都模拟不出来的。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顾诗语说,“是的,你们经历真实的战斗,遇到了真正的敌人,你们会怀疑自己在学校里的学习究竟有什么用,但就你们目前的实力和心性而言,依旧需要学校,需要社会来保护你们,直到你们能独当一面的那一天。” “可是……”封烈没忍住,“理论的学习,真的不会跟现实脱节吗?” 顾诗语淡淡地微笑:“这就是精英学院要考虑的事情呀。” 尹沐朝回想起来,任俊曾经说过,顾诗语提出能让他们最快进步的方式就是切身体会生死,经过这一战,他着实是感受到了,如果不是面对将要杀死自己和自己同伴的郑奕,或许他还是不能突破这一步。 但精英的世界不会允许他们轻易参与到杀伐中,可,当像精英杀手这样的组织从外部杀进来时,他们又该怎么抵挡呢? “你们也不要太过害怕,这件事以后全市一定会加强戒备,而且既然抓到了活的,对于调查精英杀手甚至捣毁他们都是有利的——某种意义上来说,你们是立了大功。” 可惜顾诗语的话还是不能让众人振奋起来。 “宋时穆他是,真的死了。”梁麒喃喃道。 “虽然我跟他没有共同战斗过,但同样作为班长,同样作为精英,他真的让我有很多感悟。”徐远泽也说,“他的结局不应该如此的。” 顾诗语的双手按在桌面上,支撑着身体:“希望有朝一日,你们能为他报仇,也希望有朝一日,你们能保卫这座城市的安全——但在拥有相应的能力之前,还是把悲伤留在心里,着眼于当下吧!” 随后,顾诗语跟众人提了个醒,在十校联赛结束后,也就是十校大会闭幕后,一班将在再次投入到正常的学习中,并且,由于二年级已经完成了最盛大的亮相,接下来学校,乃至整个十校联盟的重心将更多地转向他们32级,而接踵而至的,就是来自各大学校已经压了很久的挑战信。 “就是你闹的那一出的结果。”顾诗语对尹沐朝说,但眼神里却是欣慰,“好在,你真的兑现了——岷东的魔术师。” 尹沐朝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哈哈,是啊,还好赶上了。” “不过。”钟灵秀双手抱胸,“岷东32级真正的第一个潜能超越,应该是我。” 众人第一次得知钟灵秀开启了潜能超越是在朱誉钊的讲话中,但碍于当时的情况没办法表现出惊讶。 “看把你嘚瑟的。”虽然钟灵秀还是面无表情,但程千锦清楚他很享受众人现在的目光。 “哎,说到这个,我是真想好好问问你。”封烈转过身对钟灵秀说,“顾诗语的特训是要求,你把她打倒吗——你真做到了啊。” “阿烈,你期待的眼神收敛一点,顾老师看着呢。” “并没有。”钟灵秀坦诚地说,“我认输了,主动放弃了特训。” “啊?那你怎么还……” “彻底放弃去赢,承认自己的弱小,一点‘我很强’的想法都没有了。”被顾诗语那样关着,身心上都是巨大的压力,哪怕是钟灵秀也终于扛不住了。 可当钟灵秀真正的放下骄傲和自尊时,同时一直背在身上的心理负担也消失了,他能从更多的角度去审视自己的潜能,审视自己的精神冲击。 “接着,顾诗语只是教了我对精神力的另外一种运用方式,很快,就突破了。” “啊?”封烈很失望,“我还以为你的潜能超越真能打赢顾诗语呢,切,还不是菜……” “精神震荡。” 突然,钟灵秀以外的一班成员身体都猛地一震,从座位上跌下去,倒向不同的方向。 “好强!”尹沐朝是唯一一个未完全跌倒的,“就算我也开启了潜能超越,这下也着实不轻啊!” 封烈疯狂地甩头:“钟灵秀你……” 同时用精神冲击攻击范围内所有模板的能力,并且也不需要瞄准了,这就是钟灵秀的潜能超越,精神震荡。 不再执着于突破一点,而是扩展成面,也代表着钟灵秀思维方向进化到了另一个层面。 “如果不够爽,我还可以加大威力。” “顾诗语你看他!”封烈非常不服气地站起来,指着钟灵秀,“我也要特训!” 顾诗语冷冰冰地回答:“没有。” “你偏心!” “那好吧。”顾诗语双手离开桌面,对封烈说,“明天开始,每天三个小时,直到打倒我位置。” “啊?” 众人虽然还倒在地上,却也笑成一片,心中的雾霾终于消散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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