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彦新复赛时一嘴快,告诉了万静纯周煜来不了的事儿。周煜知道后气得不轻,今天自己在后排的犄角旮旯坐着。</p>
至于生气的点,周煜也说不上来。</p>
他的位置太靠后,看不清万静纯的脸,只见到一个小小的明黄色的点。</p>
耀眼青葱的明黄色。</p>
涨水的村落,发梢滴着水的万静纯,狭小的舞台入口,她扭头时在他的肩膀轻轻撞了一下。弹完了华丽大圆舞曲,她逆着光朝他走来。可惜,他想不起万静纯那时是什么表情,什么脸色。</p>
直到钢琴声响起,他暗自笑了。</p>
该说她毫无新意,还是毫无进步呢?</p>
万静纯弹的是莫扎特的第十号钢琴奏鸣曲。</p>
比赛时弹莫扎特是风险很大的选择。要是只比别的选手厉害10%、20%、30%,弹莫扎特根本体现不出那点可怜的优势,甚至还会觉得你震不住场子。</p>
但要是已经臻达全新境界,成为next level的大师,弹莫扎特又可以瞬间碾压凡人。</p>
此外,弹这首奏鸣曲还是得有点童真赤诚在身上。可这玩意儿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在琴房苦练苦学,也不会有。</p>
周煜揣摩万静纯到底是过于自信还是选曲不慎,实则万静纯什么也没想,坐下开弹。前两个小节出来,心头莫名涌上快感。第一个乐句弹完,脸上流露出幸福的笑容。</p>
果然是莫扎特。万静纯感叹。</p>
这也是万静纯学会的第一首奏鸣曲。</p>
第一乐章是在一开始去的连锁琴行学的。前一个学生漏了本莫扎特的乐谱在教室里没拿走,课间休息时,她央求老师弹一遍给自己听,老师无奈翻开一页,弹了一遍。</p>
琴音刚落,她就急不可耐上手演绎了一出自己的版本,震惊全行。此后再也不愿意老实练习琴房安排的教材。</p>
然后就是被送回家,辗转送到了许若兰那。</p>
在许若兰那里,万静纯学会了奏鸣曲式的结构,也学会了后两个乐章。尤其是第二乐章,与第一、第三乐章活泼、明亮的风格有出入,更为柔和哀伤,万静纯学得不如以往顺畅,挨了不少批评,也不敢哭。因为表现不好时,许老师脸色是真难看。</p>
如今回想,这只是人生路上最浅显的一个考验,付与笑谈的小插曲。</p>
那时放了学,爸爸有空,就亲自来接她和万秀俊回家,两人在车上为最后一根烤肠大打出手,最后万静纯抢不过,被万秀俊整根吞下肚。</p>
万静纯哭嚎着让爸爸开回去,非要买十根回家,结果路上没吃完,一进门就被妈妈狠批一通。</p>
莫扎特是人生最纯粹的回忆的见证。</p>
出乎周煜预料,万静纯的节奏不算快,尤其是音色颗粒度保持得很老道,因而在童真活泼之外,更多了几分优雅通透,游刃有余。</p>
乐曲进入第三乐章的再现部分,近二十分钟的演奏就快接近尾声。陆兆雪暗暗点评:“很有灵气的演奏,难得,但是差了点狠劲。”</p>
胡彦新求知若渴:“老师,弹莫扎特要用狠力?”</p>
陆兆雪道:“和莫扎特没关系。就是她状态太松驰了点,做不到人乐合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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