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院,安姨娘见裴砚走了,楚沁又是那么个态度,想接着做戏先献殷勤都做不下去,尴尬地待了一会儿,也就告了退。
楚沁自感送走了两尊大佛,重重地松了口气,安然躺回床上。
她躺在那里张开双臂把自己摊平,觉得全身都放松了不少,接着便将清秋叫到跟前,兴致勃勃地问她:“晚上吃什么?”
清秋好生懵了一下。
她和清泉是自幼就跟在楚沁身边的,了解楚沁每一步的性子转变。早几年,楚沁被养在祖父母那里,她也觉得祖父母将她的性子束缚得太厉害,可见她突然有了这样重的口腹之欲,清秋一时也反应不过来。
于是清秋滞了半天,才说:“不太清楚……奴婢去膳房问问。”
“好。”楚沁颔首,又斟酌道,“这会儿时辰还早,晚膳应该还没开始做。你再拿些银子,让他们帮忙添个水煮鱼。也不必要一整条,太多了吃不了,片些鱼片我解解馋就是了。”
“娘子还要吃辣啊?!”清秋瞪大了眼睛,“这还病着呢,那样又油又辣的东西……”
“也是啊。”楚沁慢吞吞点头,转而改口,“那要酸菜鱼吧,这个油少一些,辣味也轻,酸酸的还开胃。”
清秋:“……”
端详了楚沁半晌,她神情复杂地出去了,边往外走边在心底给自己讲道理说:人生病的时候大概就是会口味古怪?
为了好好养病,想吃点什么就吃点什么吧!
清秋就这样依言去膳房传了话。晚上五点半,又是府中各房去膳房提膳的时候,楚沁从清秋离开卧房开始就在床上靠着软枕坐正了,一脸期待地等着她的酸菜鱼。
睦园西院,安姨娘准备周全却铩羽而归,初时只是心里不痛快,后来就冒了火气,越想越觉得是正院成心给她使了绊子。临近晚膳时她实在气不过,就着人侍奉着更了衣,去端方阁。
端方阁是如今的国公夫人胡大娘子的住处,这个时辰胡大娘子也正用膳,听人说“三房的安姨娘来了”,胡大娘子不由皱眉:“偏在用膳的时候扰人,没规矩。让她候着吧。”
周围一众下人眼观鼻鼻观心地立着,进来禀话的那个闻言就要退出去,却被立在胡大娘子身边的崔嬷嬷睇了一眼,姑且止住了脚。
崔嬷嬷安静上前,到了还余半步的位置才停住,俯身轻言:“奴婢听说,楚娘子抱恙,安姨娘今日趁着三公子回来便探病去了,却败兴而归。”
便见胡大娘子眸光一凛,深吸了口气,改口说:“添副碗筷,请安氏进来吧。”
崔嬷嬷应了声“诺”,抿着笑迎出去。领着安姨娘进门时,碗筷都已添好,胡大娘子望着她笑道:“鲜少见你这个时辰来,还没用膳吧?快坐。”
安姨娘福身见过了礼,便依言前去落座。她微微侧着身子、颔着首,鬓发垂下来,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刚一坐稳,眼泪就落下来,她浅蹙着黛眉摸出帕子拭泪,哭得凄惨又动人。
是以面前虽添了碗筷,满桌佳肴安姨娘却一筷也没动,倒是在胡大娘子面前足足哭够了一刻,也捎带着将午后的事情说了。
胡大娘子自知她说起来会避重就轻,却也只作未觉。等安姨娘说完,胡大娘子心里已有了计较,和颜悦色地道:“这事我知道了,你且回去吧,别与她置气。”
安姨娘啜泣道:“妾身自己倒没什么,只是心疼三郎。楚娘子说出那样的话,状似大度,实则让他夹在中间不好做人……”
“我知道。”胡大娘子拍一拍她的手,“这是国公府,由不得她使这些手段。”
得了胡大娘子这句话,安姨娘就安了心。她嘴角终于勾出几缕笑意,一派乖顺地起身施礼告退。
睦园正院,清秋端着酸菜鱼刚进屋,就注意到了楚沁满脸的笑意。她不由也扑哧笑了声,上前将食盒放到榻桌上,稳稳当当地将里头的菜肴一道道端出,口中打趣说:“娘子平日总恹恹的,如今一生病瞧着心情反倒好了。”
楚沁一时心虚,边拿起筷子磕齐边含糊道:“有的事想通便想通了,不必日日愁眉苦脸。”
清秋抿唇,又言:“奴婢想起了娘子八九岁那时的样子。”
楚沁磕筷子的手一颤,一股难言的感触在心底漫开。
清秋提起她八九岁时的样子,大概觉得那不过是七八年前的事情,可对她而言,其实已相隔几十载了。
可纵使隔得这样久,她也仍朦朦胧胧地记得那时的开心。
那时恰就是她和母亲一起随父亲外放在蜀川的时候,父亲母亲待她都并不严厉,她除了好好读书的时间以外,日子都可称一声无拘无束。
她这样一直过到了十二岁,十二岁时祖父母先后离世,父亲母亲一起回去守孝,就将她交给了外祖父母。
外祖父母都是严厉的人,只用了三年,就将她的性子板成了后来那样。
上一世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并不觉得那有什么不好,因为京中人人都夸她羡慕她。直到后来病了她才渐渐反应过来,原来那样人人看着都好的性子,本不是她自己喜欢的。
楚沁心底五味杂陈,慨然缓了口气,心不在焉地夹了块酸菜鱼送入口中。
久违的滋味蓦然在口中炸开,被咸、酸与微辣交叠包裹的鲜嫩鱼片滑过舌尖,直让楚沁连心跳都快了几拍。
她一时不禁摒息,清亮的眸光落在那碗汤色金黄的酸菜鱼上,怀揣着一种好奇,身出筷子挑了挑,探索里面还有什么好吃的。
府里的大厨都是讲究的,酸菜鱼里不可能只放鱼。她这么轻轻一拨,就看到金汤里除却鱼片还有被撕得细碎的金针菇,再则还有豆腐,是半嫩不老的那一种,吃起来比嫩豆腐的口感略显劲道,又不像老豆腐那样有一股过重的豆味,煮在这汤里刚刚好。
楚沁食指大动,不觉间就着鱼吃下去大半碗米饭。若不是病中胃口有限,她还想多吃些。
如此快乐的结果就是,第二天她的病情就反复了,重新发起烧来,浑浑噩噩地又睡了一整天。
这般断断续续地直磨了三四天,大夫才说楚沁算是痊愈了。这三四天里裴砚没再露脸,不过上一世也是这样,楚沁心知他大概是在忙什么,便没太在意。
病愈的第二日清晨,楚沁去端方阁,向胡大娘子问安。
当儿媳的每日要向婆母问安,这是大户人家都有的规矩。定国公府现下有三个儿子娶了亲,虽说这三个儿子里只有一个是胡大娘子亲生,三个儿媳也还是日日都要来。
楚沁步入端方阁的时候,刚刚早上六点。长房的于氏已经到了,二房的苗氏还没来。于氏是个宽和大方的人,见了楚沁就迎上前,端详着她,叹了口气:“弟妹一病五六日,如今可好利索了?”
楚沁望着于氏含起笑。上辈子的这个时候,刚过门不久的她对于氏存着提防,但后来日久见人心,她慢慢发觉长房的夫妻两个都是实在人。
楚沁便反握住于氏的手,柔声道:“劳嫂嫂记挂,已无事了。”说罢就睇了眼院外的方向,问她,“二嫂嫂还没来?”
于氏轻声说:“她既是婆母的亲儿媳,又是表侄女,来得晚些也不怕什么。倒是你……”于氏说到此处,声音压得更轻了,“这么多天没来,虽是病着没法子,只怕婆母也不高兴呢。毕竟三弟他……”
于氏言道即止,望着楚沁低了低眼,楚沁眼露感激,颔了颔首:“多谢嫂嫂提点,我心里有数。”
于氏又说:“别跟她硬顶,她说什么你且听着就好了。”
这回楚沁没应,前后脚的工夫,正屋的房门开了。
崔嬷嬷迈出门槛,精瘦的脸上含着一缕最不出错的笑,朝她们欠身:“大娘子起身了,两位娘子请吧。”
楚沁与于氏相视一望,结伴步入门中。一方堂屋里,胡大娘子已端坐在八仙桌旁,二人一并福身见了礼,胡大娘子和气地笑说:“别多礼了,快坐吧。”
两人依言去两旁的椅子上落座,于氏身为长房长媳自然是坐了右首的位子,楚沁如上一世一样给缺席的二房媳妇留了位,自己没坐左首,而是坐在了于氏身边。
胡大娘子打量她两眼,笑意更深了几分,口吻也关切:“前几日听下人说你病了,如今可好了?”
楚沁和顺地垂首:“已大好了,劳母亲记挂。”
“越是年轻的时候,越要知道注意身子。”胡大娘子语重心长,“现下本就暑气重,你病又刚好,可要好生将养才是,可不能累着。依我看,你们睦园的事不如就交给安氏去管,我再指个人伺候你们夫妻,让你躲个清闲。”
她这话说得再和气,也掩不住眼底的一抹凌光。
楚沁提起心弦,但不及她说什么,胡大娘子已向侧旁扬音:“出来吧,来向楚娘子问个安。”
话音刚落,就闻西屋的珠帘一响,楚沁抬眸看去,四名女子低眉敛目地走出来,个个都正值妙龄,生得眉清目秀。
行至屋中,她们先向胡大娘子见了礼,又向于娘子与楚沁问了安,接着便束手立着,规矩极好。
胡大娘子满目热情地向楚沁道:“这是跟了我多年的几个丫头,如今到了年纪,我琢磨着该给她们寻个好人家嫁出去了。正好你那边用得上人,不妨便先挑一个好的领回去,余下的我再安排。”
楚沁一边听她说,目光一边扫过四人。这一幕似曾相识,一模一样的事情上辈子也发生过。
只不过按时间算,这回早了足足半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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