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厢的门忽然打开，我回头时恰巧看见一件红毛衣搭在张女士的胳膊上，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p>
“妈给你买的，趁现在没人，快去试试合不合适。”说着将双手从毛衣下摆伸进去，再从领口伸出来。</p>
我与她隔着一张桌子，转身捏着椅背，“妈，我不喜欢红色。”</p>
“红色多好，抬脸儿，还喜庆，眼看着过年了，穿点儿红的好。”她说着向我走来。</p>
而我却跟她绕起了圈子，像是两头拉磨的驴，围着圆桌转呀转，“妈妈妈！我都多大了，你看那毛衣上还有卡通图案，不是我的风格。”</p>
“卡通怎么了，又不是你小时候求着我给你买那个叫什么来着……魔法小花？”她站定身子，好一番寻思。</p>
“什么小花？我怎么不知道？”我问。</p>
“就是那个脑袋上扎俩小辫子的日本小女孩，还拿根棍儿的。”</p>
“那不叫小花儿，叫魔卡少女樱！小樱！”我立马想起小时候要成为魔法少女的梦想，披着被单，拿着擀面杖，站在床上，希望自己有一天真的能有拯救世界的力量，再后来又看了数码宝贝，梦想从魔法少女变成被选召的孩子，从想要一根魔法棒变成想要天使兽。</p>
然而后来梦想破灭，我不得不承认那些事永远不可能在我身上发，平凡的日子，平凡的人，然后了此一生。</p>
我望着我妈，看着红色高领毛衣上的白猫图案，听着她一而再再而三重复着：“这毛衣多好看，红彤彤的，就适合你们小孩儿穿，等你像我这个年纪，再想穿也不合适了。”</p>
“怎么不合适，我看您正当年，穿这颜色比我好看多了！”我试图动之以情。</p>
就这样两个人在桌子旁战了三两回合，我终于举双手投降，任由我妈摆弄，将毛衣套在了秋衣外头，她将我的头发从毛衣里头拨弄出来，笑得很是开心。</p>
“这线可好了，我织这一件穿个十几年一点儿问题没有，质量杠杠的。”她如是说。</p>
我扯着毛衣的下摆，既开心又忧心，“现在想要什么花样没有？买就好了，织毛衣太累了，以后别织了。”</p>
她拍了拍我的背，“咱俩有代沟，你小时候的衣服、裤子、袜子、帽子，那都是我一针一针织出来、钩出来的，亲戚朋友家这么多孩子，就属你衣服多，她们想织还不会呢，你那时候穿小花衣裳笑得可开心了，让你穿啥就穿啥，就是不知道长大了怎么这么难管，这也不好看，那也不喜欢。”</p>
我静静听着，默默垂下头去，想要说些什么，却只觉鼻腔一酸，一个字也难出口，转过身抱了抱她，小声说：“我怎么什么都不会织。” 她笑着说：“你像你爸了，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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