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兰开花二十一，二八二五六，二八二五七……”</p>
灰蒙蒙的天空笼罩下，几乎大街小巷都在唱着这首童谣，无论是踢毽子，还是跳皮筋，又或者只是孩童路过随口哼的歌。</p>
灰蒙蒙的天空并不是因为天黑，而是因为战争，硝烟弥漫，导致整个城市都充满烟灰。</p>
人们似乎习以为常，一如既往地进行着他们几乎机器人般两点一线的生活。</p>
短暂的和平尤为珍惜，他们竭尽全力呼吸着难得干净一丝的空气，努力生活。</p>
段安市有一块看起来像城镇的地方，这是段安市唯一的和平区，那是易氏集团的地盘。</p>
但和平区不是所有人都有进入的资格，基本只有达官显贵才能踏足，因为光是站在那里，光是呼吸都要收费。</p>
在那里没有战争，没有敌对，无论再大的敌人，来了这里，都只能面对面的喝上一杯上好红酒，简直是个极乐世界。</p>
刚满二十岁的易青生就是这片和平城镇的主人。</p>
他的父亲在他十八岁的时候将和平城镇当做成人礼送给了他。</p>
但易青生从来就不想被家族束缚，他有自己的理想，他想追求自己的人生。</p>
他想当一名摄影师。</p>
可和平城镇的一切都是虚伪的面具，他根本拍不到他想拍的一切，只要举起摄像头，就会有人笑着摆姿势，虚假地对他称赞。</p>
他从不满足在和平城镇，于是在他很小的时候，他就学会了如何不被任何人发现地溜出和平城镇。</p>
见过外面的风景后，他就彻底看不上和平城镇了。</p>
外面的人从不会对着镜头笑，他们只会无视易青生，他因此拍到了许多有意思的画面。</p>
苦难，折磨，灰蒙蒙的画面出现在他的相片上，这才是他想拍的。</p>
虽然很讽刺，但这种相片里，才能看出生命力。</p>
只要看见照片，就能隔着照片看见人们的痛苦，人们的痛苦就是最好的情绪，比任何虚假的笑容都要上镜。</p>
很幸运，他偷溜出去从来没有被抓到过。</p>
也可能是父亲对独子的溺爱，他们对易青生的行动表示视而不见。</p>
那一年，内战格外严重，军队内部出现叛徒，大家人心惶惶，达官贵族的子女被绑架的事情层出不穷，易青生的父亲也怕易青生出现意外，这段时间管得格外严格。</p>
和平城镇也变得不那么和平。</p>
……</p>
一颗脏脏的小球滚落，慢悠悠地滚向一边，最后碰到一只粉色的鞋子，才停了下来。</p>
鞋子很小，它的主人也很小，小女孩低下头，捡起小球，放在眼前仔细看着。</p>
“还给我！”一个霸道的小男孩的声音响起，操着一口不太流利的普通话，说话还有些漏风。</p>
小女孩抬头看了他一眼，男孩长得很黑，脸上似乎还有没洗干净的灰，他的衣服也很脏，是那种妈妈一看就会打屁股的程度。</p>
小女孩嫌弃地把脏球扔在地上，再看了看周围，无不是破烂的模样，空中还有难闻的味道，她鼻子一皱，“嗷”的一声放声大哭起来。</p>
“妈妈！爸爸！啊啊啊啊啊！”</p>
小男孩吓了一跳，觉得这个女孩有病，抱着球仓皇而逃。</p>
小女孩就站在原地，哇哇哭了半个小时。</p>
过路的路人只是麻木地看了她一眼，便急匆匆离开了。</p>
他们连自己都顾不上，一个馒头掰成两半吃，哪有心思管路边来路不明的小孩。</p>
“爸爸……妈妈……”小女孩哭够了，低头擦眼泪，在原地蹲下。</p>
妈妈曾经教过她，如果和爸爸妈妈走散，一定要在原地等着，哪都不要去。</p>
这个世界好奇怪，小女孩想。</p>
她明明刚才还在和妈妈在路上走着，妈妈来接自己放学，自己因为任性想吃冰淇淋，拉着妈妈往马路对面的冰淇淋店走，一眨眼，自己就出现在这里了。</p>
妈妈就知道玩捉迷藏，小女孩想。</p>
她慢吞吞地从书包里摸出作业，趴在地上，用书包当桌子开始写作业。</p>
她的作业本上歪歪扭扭地写着她的名字。</p>
白晚舟。</p>
天色渐暗，原本就灰蒙蒙的天现在又加上了另外的黑，周围没有路灯，白晚舟有些害怕，慢慢往旁边移。</p>
虽然房子旁边也是黑的，但总比坐在路中间周围没有一点保护要有安全感。</p>
蹲在墙角坐了一会儿，白晚舟又开始哭起来，她擦着眼泪，低声抽泣。</p>
“坏妈妈，坏爸爸，你们不要我了……”</p>
出来倒泔水的屋子女主人被哭泣声吓了一跳，以为闹鬼，差点把泔水倒在白晚舟头上，好半天才看清原来是白天坐在路中间的小女孩。</p>
她白天就看见了这个女孩，只是她没空管，估计又是哪家扔掉的孩子。</p>
这个年代扔小孩是很常见的，哪天没饭吃了，就会有小孩出现在路边，其中大多为女孩。</p>
“要死嘞，赖着我们不走了。”女主人用方言咒骂了一句，转身从屋里摸出一支蜡烛出来：“你还不走嘞，谁家的娃？”</p>
白晚舟只听得懂普通话，迷茫地眨了眨眼睛。</p>
“怎么还是个笨娃？进来！”女主人摆了摆手，往屋内走。</p>
白晚舟听懂了“进来”，还在犹豫，转头看见完全黑下来的天，大街上就像是一只张着血盆大口的野兽，她“唔”了一声，溜进屋内。</p>
屋内还有个男人，和女人应该是夫妻，男人脚踩着木椅上，还在剔牙，看见白晚舟进来，神色奇怪地上下打量。</p>
屋子很小，可能都没有白晚舟家里的厕所大，整个屋子一览无余，除了一张小小的木桌和一张很窄的单人床，什么都没有。</p>
这样的家庭不是特例，几乎在这个村子里，每户人家都是这样，还有条件更差的，住在棚子里，连顶都没有。</p>
男人：“怎么把她弄进来了？”</p>
女人：“她赖在我们屋口不走，娃又那么小。”</p>
男人：“屋里没吃的了？”</p>
女人：“哪有什么吃的，你刚刚吃完了。”</p>
两人用方言你一句我一句，白晚舟大概听懂了，抱着书包局促的站着。</p>
女人叹了一口气，转头冲白晚舟说：“娃儿，你从哪来的？”</p>
白晚舟乖巧回答：“我和妈妈走散了。” 很标准的普通话，男人和女人相对一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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