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子，那个蓝裤蓝褂满是红铁锈的老头，是打井的李大福吗？”</p>
豆子往李家庄队伍瞥了一眼，“没错，是李大福。大青，甭管别人了，前头有人一直盯着你。”</p>
“什么？”</p>
沈青身子一斜，半拉身子探出队伍，对上一双贪婪、邪性的眼睛。</p>
是大伯沈铁山。</p>
沈铁山，菱形脸上长了对大粗眉，颧骨高，鼻子大，嘴唇厚，为人又贪又坏，娶了个泼辣媒婆媳妇，生了俩儿子。</p>
大儿沈重在窑厂(砖厂）卖苦力，娶了个纺织厂工人。</p>
二儿子沈彪不学好，跟一帮地痞混，打架斗殴打伤了人，跑外省躲祸去了。</p>
沈青的记忆里，沈重是个蔫坏的，没少仗着长房长孙的名头搜刮好处，沈彪...有点惋惜，他的根是正的，碰到摔出窝的幼鸟，他就书包往后一拨弄，麻溜爬树把幼鸟送回窝里，可自打辍了学，他就越长越歪，也越‘刑’了。</p>
这时，沈铁山笑着招手，示意沈青走过去，见沈青不挪脚，他拧眉瞪眼欲冲过来，却被一旁的人给拦住了。</p>
“铁山，大队书记上台了，马上就要清算工分，你别乱出溜啊。”</p>
沈铁山压住怒火，打算‘事’办完了，再教训沈青。</p>
叫你来，你不来，真没个当晚辈的样子。</p>
“乡亲们，甭交头接耳了，来，脸都面向台子。我是许家寨大队书记王文正，应上级安排，在正式清算工分之前，我要说几件事。第一件---”</p>
王文正身材高壮，长着一张国字脸，谈不上英俊，却蕴含一种沉稳可靠气概。</p>
他嗓音哄亮、吐字清晰，外加一个大喇叭，全麦场的人都能听清楚他在讲什么。</p>
沈青支棱着耳朵听，并默默记下要点。</p>
王文正拢共说了三件事。</p>
第一件，杏香镇‘分田到户’已全面结束。</p>
农户承包土地，拥有了土地的使用权，而并非所有权，每年需上交两次公粮。</p>
每次每亩100斤粮食打底，若遇上丰年，公粮上交数要相应往上提。</p>
第二件，各村的林子、沟塘，私人可提交承包申请，收缴的承包费，村内自行处理，无需上交至大队。</p>
注：林是林，塘是塘，田是田，不可私改性质，违者重罚。</p>
为保证农户有地挖野菜、有地捞鱼吃，各村林子、沟塘，只准许出租一半。</p>
而且，杏香镇连群青山，不在可承包之列，农户可照旧上山挖菜、摘野果、捡板栗。</p>
第三件，1工分抵1毛钱，每人挣得的工分，一半直接换算成现金发给你，一半换钱还是换物，全凭个人意愿。</p>
三件事讲完，人群躁动了，有人欢喜有人忧。</p>
“好呦，回头包下村里大塘...养大鱼，哥几个，起鱼时过来帮忙，好酒好肉管够。”</p>
“1分抵1毛？换算下来，一个月能拿十几块，啧，赶上窑厂半个月工资了。”</p>
“一年一亩地交200斤公粮？天哪，我家十来亩地，要遇上灾年，交了公粮，岂不是要饿肚子了？”</p>
“就不能盼着点好，要遇上丰年，喝豆油、睡麦堆，都不是问题。”</p>
“60年大旱，挖草根、剥树皮、煮皮子，都没饿死你，你还怕个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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