壮年欣慰一笑，双掌低住地面，向上一蹦，便胳膊打直、双脚离地。</p>
他侧抬左脚，勾住坑沿，腰肢一扭，左肘向内弯，便半个身子，趴在了坑边上。</p>
接着，左膝着地、打直左胳膊，轻松将另一半身子，带离土坑范围。</p>
卟---</p>
壮年拍了拍身上的土，“哦，对了。挖山药时，左掌按的位置，不一定非得是中间。若上头有癞巴、拐弯，左掌，就要往上挪到癞巴、拐弯处。”</p>
“好，我记下了。”少年郑重点了点头。</p>
妇人嘴唇发颤的盯着壮年，终是压下怒火，没开口怼他狗拿耗子---多管闲事。</p>
雇主，找了两个小工头，就是怕山药地，成了‘某个人’的一言堂。</p>
小插曲散去，土坑再次恢复宁静。</p>
村户们各司其职，挖土、抠山药、接山药。</p>
沈青则继续往前走，不一会儿，就走到路南那座宅院前。</p>
那宅院，没垒院墙，却有一长溜坐北朝南的青砖瓦房。</p>
院内，晒满了山药，一村妇弯着腰，帮山药翻个面。</p>
院子一角，断裂的山药堆出几座大山。</p>
数名妇人坐在小马扎上，拿起一根根烂山药，削平断裂面，沾点白色粉末，整齐码放在一旁。</p>
山药一出土，便喜干不喜湿。</p>
干的，能存放两个月都不坏。</p>
裹着湿泥，或积水不干，短则三天，长则一周，便会腐烂淌馊水。</p>
横截面沾的粉，乃是石灰粉，抹了它，断山药就不容易氧化、腐烂、生虫了。</p>
沈青停车走向妇人们，“请问，买山药的话，要找谁？”</p>
“我帮你叫~”一短发妇人，扭头大喊，“月牙，有人上门来买山药，快出来。”</p>
“欸，来啦~”</p>
一约摸十四五岁，长着一张小方脸，眼睛大而有神的小姑娘，背着挎包，从某个房间跑了过来。</p>
“二婶，谁要买山药？”</p>
“喏，就是这个小伙子。”妇人朝沈青努了努嘴。</p>
月牙扭头看向沈青，神情激动道：“大哥哥，你要买多少斤山药？”</p>
嗓音清脆，音调兴奋，仿佛遇见了大客户。</p>
沈青：“山药...零卖不？”</p>
零卖，即零星出卖，把...把商品不成批的卖给客户。</p>
月牙听到‘零卖’二字，便知对方既不是收购商，也不是进山药卖的小贩，不过，她的兴奋劲，一点都没有消。</p>
爸妈不止一次教过她，甭管客户买少买多，都要热情招待。</p>
“能啊！</p>
只不过，零卖价，要比批发价，高个一丢丢，但也比街上便宜些。</p>
山药，全乎的，1毛2一斤，断裂的，8分钱一斤，你看你要哪个？”</p>
山药，和红薯一样，属于高产农作物，亩产量5000~7000斤，卖价，却赶上了小麦。</p>
概因...人工成本大，挖山药，跟挖地窖一样，费力又费时。</p>
沈青环视一周。</p>
全乎的，上细下粗，根须旺盛。</p>
断裂的，约有小臂长，要么细如食指，要么幼儿手腕。</p>
沈青思索了一番，“断裂的山药，能挑吗？能的话，来40斤。”</p>
“能挑，这就给你拿袋子去。”</p>
说完，从包里掏出一串钥匙。</p>
凝视片刻，捏起写有‘12’的铁钥匙，欲打开离妇人们最近的一扇木门。</p>
忽的，她动作一顿，扭头问道：“大哥哥，你需要山药豆不？”</p>
“看看品质再说。”</p>
没直接拒绝，就是有戏，月牙眉眼盈盈，“来，我带你去看。”</p>
随即，沈青跟随月牙，进了...她刚跑出来的那间屋子。</p>
屋子，是四方形的，面积约为12㎡，一半的地，铺有织壳子，上头堆满了山药豆。</p>
山药豆，别名零余子。</p>
其并非山药开花后所结的果实，而是珠芽，即变态的腋芽，或者说侧枝的变形。</p>
一般长在藤枝的节点，或叶子的周边，属于地上块茎。</p>
山药豆，呈椭圆形，表皮，是灰褐色的，内里，是雪白色的，有润肺、促消化、保护血管之效。</p>
切开后，也会分泌黏液，抹到手上，却不会令人发痒。</p>
鲜时，似山药，脆白、分泌黏液。</p>
熟时，像芋头，或者加强版红薯，软糯绵密。</p>
山药豆的白肉，没有任何味道，但它的皮...涩不说，还有一股土味，吃着，像在吃没洗泥，就上锅蒸熟的红薯。</p>
簌---</p>
沈青抓起一把山药豆，仔细检查品质。</p>
闻着，除土味外，没有旁的异味了。</p>
摸着硬如干泥弹，表面涩涩的，布有一些小凸点。</p>
用指甲一抠，表皮上灰下青，果肉雪白。</p>
山药豆，个头有大有小，小的，如黄豆，大的，如蚕豆。</p>
太小了没法子削皮，想去皮...只能做熟了再剥。</p>
白肉没味，可以是缺点，也可以是优点，概因，它能完美接纳调料的味道。</p>
其做法多样。</p>
如！</p>
炸透，撒点辣椒面。扔进灶膛，烤到外焦里糯。对半切开，加米熬成粥。蒸熟裹糖浆，做成冰糖葫芦。</p>
不过，这年头，村户们大都用水煮、上锅蒸的法子，来处理山药豆。</p>
味道嘛...除非家里快断粮了，不然，绝不吃它。</p>
沈青：“山药豆怎么卖？”</p>
月牙：“1分钱一斤。”</p>
割山药藤时，抖一抖，山药豆便会簌簌落到地上。</p>
月牙的爸妈，不屑要这些玩意。</p>
拾它，卖不出去，即便卖了，卖到的钱，还不够抵人工费的。</p>
月牙不忍山药豆沦为腐料，她用几袋小糖，号令几个村子的孩童，帮忙捡拾山药豆。</p>
然而，在仓库放一周了，一斤都没有卖出去。</p>
沈青：“来个200斤。”</p>
山药豆，皮厚，质地硬，储存得当的话，能放三个多月不坏。</p>
200斤？</p>
200x0.01＝2，一单就把小糖钱赚回来啦？</p>
月牙灿然一笑，“好嘞，你在屋里等着，我去拿东西。”</p>
月牙迅速跑出屋，再回来时，手中多了一个簸箕，和几个麻袋。</p>
沈青拿走簸箕，命月牙抻着袋子，他则将簸箕的外沿，抵住山药豆堆，一只手扶着，一只手往里拨山药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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