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眼睛怎么能这么冷？</p>
慕行的眼睛里又滚出一颗眼泪，不敢发出声音，嗫嚅着做口型：对不起。</p>
对不起？</p>
兰持僵硬任由母亲抱着，身体里像因为这些话掀起一场黑色海啸。</p>
兰持突然想到一句很不合时宜的话：道歉有用的话，要警察干什么？</p>
因为这个念头，兰持自嘲地笑出了声。</p>
太荒诞了，太可笑了。</p>
这些天他的动心是可笑的，自以为是的小聪明更加可笑，还有跳伞后自认为是勇敢的失控——原来其实是这么荒谬的笑话。</p>
他还能说什么？恭喜慕行做到了，他成功让他丢脸了。</p>
慕行红着眼就那样站着，背后是兰持住了这么多天终于开始感到熟悉的公寓，三楼半圆弧凸起的阳台，黑色栏杆上还挂着一块洗过的米色餐布……</p>
兰持想，原来这些天我都是在那里看见的异国他乡的金灿阳光。</p>
如果这就是慕行隐瞒已久的实话，他怎么敢？为什么还敢像个受害者一样！</p>
那么大一个男人可怜兮兮抹眼泪？仿佛他才是受了莫大的委屈。</p>
始作俑者，罪魁祸首。</p>
慕行一遍遍朝他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p>
兰持慢慢红了眼睛，他回了慕行一个字：“滚。”</p>
慕行的眼泪掉得更厉害了，像只夜里惨遭主人抛弃的大型犬......</p>
兰持冷漠收回眼，回抱住怀中颤抖的女人，虽然还是什么都没想起来，但就像刻在身体里的本能，他弯下腰，看着女人的眼睛，笑了笑：“妈......我没事，别哭了。”</p>
钟雯哭得更厉害了，看着他一声声叫着：“小持......妈妈的小持......”</p>
兰持用大拇指揩去女人苍白脸颊上的眼泪，红着眼睛，笑着重复：“我没事，真的没事，失忆而已，别担心......”</p>
钟雯抱着他哭了很久很久，瘦弱的身体仿佛只有依靠着儿子才有站立的勇气。兰持温柔地拉起母亲的右手，像小时候她教他的那样：对待珍爱的人，要一根根手指紧扣，这样才能让彼此都感觉到慰藉和力量。</p>
“妈，我们回家。”</p>
“现在？”慕行在身后惊慌出声，声音还带着鼻音：“明天，明天再走吧？我给你们订酒店，还有你的护照和手机还在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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