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间，城破，杀声遍至，刀环响处，齐声乞命者或数十人或百余人。百姓不论多寡，皆垂首匐伏，引颈受刃，无一敢逃。女子、幼儿百□□啼，哀鸣动地。</p>
太阳升起来了，铁骑杀掠更甚，积尸如乱麻，手足相枕，血入水碧赭，化为五色，塘为之平，前后左右，处处焚灼。【1】</p>
朱翊钧从梦中惊醒，喘着气坐起来。额上豆大的汗珠，成股低落，寝衣早已湿透。</p>
听见动静，冯保赶紧端了水迎上前：“陛下，这是做噩梦了。”</p>
朱翊钧尤觉眼前一片血红，沉声道：“是……梦吗？”</p>
“可我怎么觉得，那好像是真实发生过的。”</p>
冯保把水递给他，轻抚他的后背：“陛下，喝口茶，压压惊。”</p>
朱翊钧确实觉得口感舌燥，一眼看到茶色，却又推开：“换清水。”</p>
一旁的太监奉上清水，朱翊钧一饮而尽。</p>
冯保问他：“陛下梦到了什么？”</p>
“屠城。”</p>
冯保替他擦汗的手一顿：“什么城？”</p>
朱翊钧闭上眼，回忆梦境中看到的景象，又倏的睁开眼：“扬州城。”</p>
他的拳头捏紧了：“那盔甲我不认得，但那些惨遭屠戮的百姓我却认得，他们穿的是华夏衣冠，皆是我大明子民。”</p>
冯保虽不知他为什么会梦见这些，但却知道他梦到了什么。</p>
十日，共计八十余万人。几世繁华之城，沦为人间炼狱。</p>
朱翊钧睡不着，换了身寝衣，站在床边回忆刚才的梦：“那不是蒙古军，是女真人。”</p>
次日，朱翊钧没有早朝，经筵也停了，在文华殿宣李成梁觐见，面色阴沉的问道：“你明知那奴儿哈赤是王杲的外孙，却还将他留在身边，甚至带他进京，是何用意？”</p>
李成梁赶紧跪下来：“奴儿哈赤虽是王杲外孙，但他的父亲早已归顺大明，这些年来奴儿哈赤亦是如此。”</p>
“他十多岁就跟随在臣身边，忠臣乖顺，臣的确想要扶持他，以牵制女真诸部。”</p>
朱翊钧要被他气笑了：“我且问你，那塔石因何背叛他的岳父？”</p>
“大明国力强盛，弃暗投明乃明智之举。”</p>
朱翊钧怒道：“他连自己的岳父都能背叛，对大明又能忠诚到哪里去？”</p>
“王杲曾被张学颜带到抚顺，给他起汉名，教他读书，给他封官，结果又如何，他拿着我大明的俸禄，屡次勾结蒙古人侵扰我大明边境，杀我大明官员，掳我大明百姓。”</p>
“现在与你交好的尼堪外兰，等到他足够强大，称霸建州之时，你以为他当如何？”</p>
“你现在想要扶持他去对付建州其他部落，将来，他日渐强大，兵强马壮，你还当他是你李总兵的家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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