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觉得自己已经被逼到了绝境。</p>
原本宋句清在他腿断了之后对他就不似从前那般尊敬，再断了钱粮供给，这个最出息的徒弟恐怕不会再甘愿被自己掌控。</p>
手底下武馆里养着的人怕是也要渐渐与他离心。</p>
就连裴家，一直仰仗自己才出人头地的裴家，眼下也没有人立马过来探望。</p>
钱是这世上最重要的东西，有钱才能拥有一切，没钱的人会被打回原形。</p>
程槐立不想被打回原形。</p>
他想让人去将钱庄里属于自己的钱都取回来。</p>
然而亲信还没跨出门，就被人逼得后退了回了院内。</p>
他面露震惊和惶恐，看着对面的人结结巴巴地喊：“陈……陈……”</p>
程槐立骤然抬头。</p>
目之所及，陈宝香一身白衣跨步而入，眉目冷冽得像深冬寒潭里的冰刃。</p>
“怕你的人白跑，我来知会一声。”她慢慢走到院内，在离他一丈远的地方停下，眼含讥诮地盯着他道，“与前盐铁转运使梁永生大量赃款有涉的钱庄已经被查封抄没，其中涉及贿赂往来的银票，已经作为证据移交了大理寺。”</p>
“……”程槐立捏紧了扶手。</p>
他似乎想站起来，又有些无力地瘫进椅子里，目光从剥骨般的愤怒，慢慢地就变成了苍老的颓唐。</p>
“你真的很恨我。”他轻声道，“可是宝香，你毕竟是我的亲骨肉，我们父女二人，有什么话是说不开的呢？”</p>
陈宝香抬眼看着他。</p>
这人长长地叹了口气，态度明显缓和：“你大哥蠢笨，二哥病弱，其实你才是最像我的那一个，你和我都天生神力，也都一心想往上爬，你与我的骨子里就是流着同样的血。”</p>
“我知道你耿耿于怀你母亲的事，但宝香，有没有可能是外人谗言，令你我之间产生了些误会？”</p>
“没有哪个孩子会不想得到父亲的认可，你其实也一样，与其说是想杀了我报仇，不如说你挣扎到这个位置，只是想证明给我看，让我后悔当初弃养了你。”</p>
“——我已经后悔了。”</p>
全天下的人家都一样，父亲是高举的旗帜，是扛山的英雄，金山银山也抵不上父亲在百般刁难之后对自己的一句夸赞，无论先前发生了什么，只要父亲低头服软，做子女的就得感动不已见好就收。</p>
程槐立觉得这是水到渠成的事。</p>
第154章 独立的个体</p>
但一番感人肺腑的话语之后，他抬头看过去。</p>
对面的陈宝香没有露出他想象中该有的表情。</p>
她垂眼看着他，目光甚至有点像在看什么脏东西，嫌恶，不屑，嘲弄。</p>
程槐立瞬间就被激怒了：“你什么意思？”</p>
“上京最好的曲艺班子要五两才能听一场。”她道，“还是这儿好，不收钱还更好笑。”</p>
“陈宝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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