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随即就被人拎起来，端正地放在了房里的罗汉床上，面前上了清茶和战国策。门砰地关上，留他一个人在这静坐思己过。</p>
李鉴当然不思己过，他想孟汀。</p>
那人果然是不似从前了。几年前还是满身逼人少年气，如今却收敛了棱棱角角，于他人眼里是肃杀，在他面前，便是毫不逾矩。</p>
江陵千余书信，字字斟酌，李鉴都知道。</p>
只是孟汀如今将心思都埋了而已。对方不走，他也不肯动，相互观望着。</p>
苦厄不可避，他向来在自渡，一日渡不去，便一日不得见春秋。他自诩凉薄，对绮罗星汉是喜欢，对孟观火也是喜欢，不曾有失之而不可活的道理，平生至此，还未有什么拼性命去抓住的事物。</p>
就算有，大概也抓不住。</p>
用午膳后，他更了衣，去侯府的藏书阁坐了许久。偌大侯府，人少得可怜，藏书阁连书童都没一个，还需谢之问顶上。籍架之上，除却典籍，还陈着前代雍昌侯的朝事笔记，塞了一大柜。</p>
“可有盐铁行卖的朝廷文告？”他在一张书案前坐下，挽起袖子磨墨。</p>
“回殿下，盐铁之类国商文告原封在中书省，侯府不可私藏。”</p>
“可莫诓我，难却。”李鉴笑道，“侯爷清白家世，我怎会不知。”</p>
谢之问挣扎了半晌，无果，遂认命地上了阁楼，将一箱纸卷搬了下来，替他将近十三年的抽理出来，低声道：“侯爷将这些理了许久，当年说是贺礼，我也不知甚么意思。后来就束之高阁，不曾提起了。”</p>
李鉴应了一声，翻看起来。</p>
近年内阁嚷着改制，要盐铁全部收为官营，六部直接统调，私商只许转运，不可采制。运转四年有余，地方豪强虽服帖不少，百姓的苦头却有增无减。税收多了，私商处的价位随即抬高，向下层层迭压，叫庶民百姓不堪重负。</p>
但税收虽高了，收入国库的银两，在这十三载里头几乎没半点变化。</p>
涨银少说也应以百万辆计。</p>
李鉴将文告翻了一通，记下税收最多的行省。每通文告下都有当朝主民官盖章，李鉴一细看，见这十余年来的朱砂印都是一人姓名。</p>
林伯祯。</p>
此人袭伯爵位，在内阁挑门帘，一副老学究做派。长子不算争气，尽往烟花处钻，却有一女名霁华的，拜左将军，平过淮海之乱，又封郡主。听闻，与那李正德有染极深。</p>
税银涨得少，林伯祯可以推脱给近来荒年。而银两，怕是会进李正德的门。如此大肆敛财，若非是为了暗中招兵买马，粮草先行，一旦反目，后果不堪设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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