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也。”许鹤山抚着筇竹杖，“你不是靠我，是靠你手中剑。” 群青听懂了他的意思，心中莫名有些愧，一时不知说什么。</p>
许鹤山又回身望了外头，请她坐到案侧，新拿酒盏斟了酒，问：“敢问李长史随三彻禅师修行多久？”</p>
“记事即始，至此十年。”群青略一停顿，道，“父王尚在时，读书练武；家门不幸后，修死士道。”</p>
“自以为如何？”</p>
群青起身抱拳：“必不亚于先生座下男儿。”</p>
许鹤山颔首，同她相对施礼道：“许某仰仗李长史。”</p>
他打算今夜既进了谢府正堂，便将这间大宅摸一遍。</p>
临走前李鉴私下曾嘱咐过他，此来三吴虽与巡盐御史同路，目的却不相同。他不是何昶，更非户部官僚，盐税查账不是他的事务。他此来是要为帝王眼，看此京畿之外首要地是否还能有些忠纯之意，能为己所用。</p>
大豫天下，十三大姓，二十四豪族，犹如大厦之柱，每家手中都握着筹码。账目疑窦只是一方面，李鉴在乎的，是他们心归何处。</p>
假若先前猜测成真，李正德确实通过林伯祯暗中染指天下盐税，使得世家大族将税钱直接供给给端王府为不轨之事，那这五湖四海实际上已布满端王一党的爪牙。</p>
江宁谢氏、延陵萧氏这样的士族，在三吴之地根深万丈，枝叶伸入人间各处，遮过长安。如果他们皆筹码压在李正德身上，那帝王李鉴所统领的江东乃至整个大豫天下，不过一具空壳。</p>
而要主动破局，只有从小处入手。于江宁之地，所谓“小处”便是何谢故交，顺着此线，能攀入谢氏深庭，再尔争取江宁乃至三吴。</p>
李鉴以查账掩巡盐，以巡盐掩此事，环环相扣如此。</p>
有些真话光靠问是不足的，必然要以身相探。而三吴之地，其水深浅不知。左右想来，最宜做此事的便是远离朝局又手握归涯司之权的许鹤山。</p>
而此间缘由，李群青一概不知。</p>
她年纪十五六岁，身量纤薄落足无声，是别人比不上的。许鹤山在下边擦了火折子，她已自二楼外廊跃到屋顶上，伏在瓦片上。</p>
午夜江宁万家灯火，街巷无人，李群青缓缓立起身，于风露之中，望向脚下没入夜色的孤岛。她眼观八方，转述给许鹤山，后者以秋毫笔在纸上绘图。</p>
五进，二十四间，院中植银杏。堂屋一座，微有灯火；两侧厢房，十间锁九。</p>
这间正堂——或者说，谢家旧宅，竟然果真无一个谢家人居住。</p>
“好蹊跷。”许鹤山喃喃道，“我一进门便发觉……”</p>
他猛地噤声。院中有火光闪过，他抬手灭了火折子，倚在栏杆边往下看去。下边一个灯笼晃过去，那管家巡夜，走路没有一点声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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