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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雁门关61

“粮草尽绝,兵临城下,外无援兵,”贺将军白发苍苍,神色悲怆,却没有一丝惧容,“这是保全百姓唯一的办法。”</p>

“我不能这样做。”宋枳双目赤红,扭过头去。</p>

安禄山每每攻陷城池之后凶残屠城,血流漂橹,千里无人烟。宋枳比任何人都清楚,如果不想让代州百姓被屠杀,就只能胜,或者投降。</p>

“有个自称杜掌柜的商人来找过我,要买这把剑,被我赶走了。”贺将军不舍地最后看了一眼手中染血之剑,“如今看来,他只怕早就知晓城中粮草之困。你杀了我之后,把剑拿去卖掉,在茶马交易的集市上应该可以卖一个好价钱。然后,再派人用换来的银钱到江淮去采购粮草,再图收复河东。”</p>

乱世烽火,名剑蒙尘。</p>

宋枳用颤抖的手接过剑,朴拙的铁剑,仿佛重于千斤……这些年来朝中人心离散,边关乱象渐生,安禄山和史思明谋反固然是早有野心,可这一切乱象的幕后,也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在推波助澜。</p>

那力量叫利益。</p>

边陲军人有自己的利益,他们可以不再听命于朝廷;文官们有自己的利益,他们急于自保;商人们有自己的利益,他们追逐更高的回报。</p>

这些看似琐碎的欲望,就像尘埃不起眼,可是,又仿佛就是世界本身,可以将最强大的英雄击倒。</p>

河山千疮百孔,总有孤勇的热血,总有执着的殉道者。</p>

贺将军仰天大笑:“难为你了。”</p>

终于,宋枳闭上眼睛,挥剑斩下,鲜血飞溅……</p>

人人唾骂他是见利忘义的叛徒,人人鄙夷他是见风使舵的小人。拱手献上城池与贺将军的人头,让宋枳赢得了叛军的信任。他随后被安禄山封为镇远大将军,驻守雁门关。</p>

大军出征的前一夜,宋枳在营帐里写书法。</p>

来自江淮的粮草已经于日前秘密抵达,雁门铁骑中的心腹将领知晓实情,前来与宋枳商议,却见他悬腕提笔,正挥毫写字。</p>

将领上前一看,那竟是一首诗。</p>

江南有丹橘,经冬犹绿枝。岂伊地气暖?自有岁寒心。</p>

“我很喜欢张丞相这首诗。”宋枳头也不抬地说,“很多人说我的名字取得不好,叫枳,橘生淮南为橘,生淮北则为枳。”</p>

宋枳搁下笔,负手而立。</p>

这么多年来,不管经历怎样的绝望,橘子的香气与少年掌心的阳光,好像始终照在他身上。于是,他舍不得让命运把自己切割得支离破碎,舍不得让黑暗把自己吞噬得面目全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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