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白先生眼见就要没了，她心里怕的紧，伤心的紧，是故手足无措，根本不知道做些什么。</p>
往日里多聪慧能干，这会儿却呆呆傻傻。</p>
“白先生一辈子都在行医治病，你应该做的，是继承白先生遗志。”林白道。</p>
秀秀懵懵懂懂的点头，眼角又有光，点点头，小声问：“那你呢？”</p>
“我不是早跟你说过么？”林白捏了捏她的脸，“给你打下手。”</p>
秀秀点点头，拿袖子抹抹眼泪，似乎要笑，却又哭了出来。</p>
裴宁在一旁默默瞧着，也不做声，只是盯着林白和秀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p>
待到傍晚，白大夫始终不醒。虽还有气息，却弱的很。</p>
以往林白输入内力，都能让白大夫稍稍精神些，今日却没了作用。</p>
拿出少女如意赠的丹瓶，这丹瓶只大拇指大小，晃了晃，里面竟然装了不少。</p>
倒出一粒如黄豆大小的丹丸，林白嗅了嗅，似有某种药草香味儿，却辨不出是哪种。</p>
将丹丸放入小碗中，缓缓化在温水里。</p>
秀秀拿起碗，另一手拿药勺喂药。林白伸手点住白大夫咽下，助白大夫下咽。</p>
忙了小半个时辰，才终于喂完。</p>
一时间，三个人都不出声，只静静的等待白大夫苏醒。</p>
可这一等就是一晚。到了第二天，外面已积了厚厚的一层雪。</p>
白大夫房中，炭炉红彤彤的。林白坐在床前，秀秀靠着林白，俩小手不安的揉着。</p>
等到天蒙蒙亮时，白大夫忽的咳了两声，继而睁开了眼。</p>
他眼窝深陷，白须枯败，面上竟有些血红，似是好了一般。</p>
“外公。”秀秀激动的出声。</p>
“扶我起来。”白先生面上竟露出一分笑，语声也颇有力。</p>
林白扶着他，拿枕头垫在后面，让白大夫靠着。</p>
“外面风急的很，”白大夫看向窗户，“雪下的大么？”</p>
“下了一天一夜，路上都行不得人了。”林白说。</p>
“病患多么？”白大夫又问。</p>
“倒是不多。昨晚来了两个发烧的，今早还没有人来。”林白回。</p>
“看来还没到发病的时候。”白大夫点点头，伸出枯槁的手，摸到秀秀的脸蛋，“怎都哭肿了？跟你娘比，你可没出息了。”他言语温和的很，还带着慈祥的笑。</p>
“外公，你赶紧好起来吧。还等你教我医术呢！”秀秀小声说。</p>
“好，教你……”白大夫一手拉住秀秀，一手拉住林白，说：“你俩要好好学医，不能因为会背几个药方，就真以为自己是神医了。”</p>
林白和秀秀点头。</p>
“说起来，哪有那么多神医？”白大夫侧头看着秀秀，道：“我随我爹，也就是你外曾祖父学了好些年，他整天催我好好学，认真记。我说我又不想当神医，学那么多干嘛？能治个常见病症就行。你外曾祖父打了我一顿，我三天没下床。他跟我说，不是让你当神医，也不是让你当什么大家。而是说，你医术越精湛，懂的越多，就越能让病人少花冤枉钱，也能省几个钱。这省下的钱，少花的钱，那可能就是一家子的活命钱。”</p>
“秀秀记住了。”秀秀眼眶里有泪珠打转。</p>
白大夫欣慰笑笑，又看向林白，道：“咱算是有个师徒之实。你学东西快，又能举一反三，是个好料子。难得的是就算富贵，也没看不起穷人，反倒有几分傲上。你，咳咳……”</p>
他咳嗽几声，秀秀连忙递过去茶水。</p>
白大夫喝了几口，看着林白，继续说道：“你以后要想继续干这行当，望你存个仁善之心，能救济就救济，莫要失了医者本心。你前程远大，日后就算离了杏林，也会有一番成就，到时可别忘了织席贩履旧事。”</p>
“林白谨记。”林白回。</p>
“那就好，那就好……”白大夫很是欣慰，面上挂笑，似乎心情非常不错。</p>
他拉住林白的手，双目中似乎有期盼之意，道：“还有秀秀……”</p>
“不传武，只让她安安心心一生。”林白立即做下保证，“日后不管她想做什么，想去哪里，我都尽力助之。”</p>
“莫惯着她，她讲道理，你跟她能说通，她就什么都听你的。”白大夫笑着说。</p>
“是。”林白低下头。</p>
“再给我把把脉吧。”白大夫气色红润，似好了一般。</p>
林白探指，过了片刻才收回。</p>
“秀秀也来。”白大夫笑着说，待秀秀伸指把脉，他面上更是慈祥，一直盯着秀秀看，笑的很满足。</p>
“你们记住了，这就是死脉。”白大夫面容舒展，又慈祥笑，“想来你们也天天试我的脉，熟的很了。日后遇到这种脉象，也定然不会认错。”</p>
林白默不作声，秀秀低声哭泣。</p>
裴宁抱臂站在屋外，也一声不吭。</p>
过了良久，白大夫笑着问：“棺木备好了？”</p>
“备好了。”林白点点头，“按照先生的意思，取便宜的桐木。”</p>
“好好好。”白大夫很是满意，想要抬臂抚须，却没了力气。</p>
他靠在枕上，头瞧着窗，也不知在想些什么。</p>
只是双目愈加浑浊，气息愈加低微，方才的满面红光也渐渐消退，反只剩下枯槁死灰。</p>
过了良久，白大夫颤巍巍的开口，问：“几时了？”</p>
“刚到辰时。”林白答。</p>
“辰时……”白大夫想了想，嘴角出现笑，“别耽误，午后便葬了吧。我久咳，莫染了别人。”</p>
秀秀哭声愈发掩盖不住。</p>
“是。”林白应了下来。</p>
“别哭……”白大夫颤巍巍的按住秀秀的手，慈祥道：“傻孩子，记住了，钱是最不值钱的。”</p>
说完，白大夫眼眸似蒙了一层灰，手紧紧的抓着秀秀的手。过了不知多久，他忽的闭上了眼，抓秀秀的手也松开了。</p>
屋外风声呼啸，似呜咽之声；又似以大地为砧板，要将万物生灵一一斩尽。</p>
(本章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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