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老头，我来取我妈定做的衣服。” </p>
宋征将薄薄一张红票递给戴着厚厚眼镜，正低头裁剪的人。 </p>
纪老头接过票子一看，默不作声从一旁架子上戳下一套衣服扔在柜台上，然后又一言不发回去继续裁剪。 </p>
宋征看也没看，就把衣服裤子一股脑塞进布口袋中，接着整个人懒洋洋靠在柜台边，看着老头工作。 </p>
半天后，他“啧”了一声，“你这店里半天了连只苍蝇都不进来。” </p>
“不是还有你吗？” </p>
一直沉默的老头忽然开口。 </p>
宋征被他噎了下，这老头子，性格还是那么不讨喜。 </p>
“这屋子也太暗了，你戴了眼镜能看得清吗？” </p>
老头手上的动作没有停，好似没听到一样。 </p>
宋征一点都不以为意，继续在那里自顾自的说，“干你们这个行当的，不是很讲究吗？你这衣服破得都破洞了也不换换，你们领导太抠了？老头，你都一把年纪了，要不要挪个地？” </p>
“这挺好。” </p>
老头说完这句话，又开始“卡塔卡塔”踩着缝纫机，做起了窗帘。 </p>
宋征也不着急回去，他长腿勾过一旁的跛脚凳，大马金刀地坐下，他一手撑在脑门上，点着桌上饭盒里的纽扣。 </p>
“哪好了？工作环境差，就指着你一个人当牛马，工资按照学徒档发，一群中饱私囊的家伙。” </p>
“这种话少说。” </p>
老头看了宋征一眼，知道他家庭背景不一般，但现在特殊时期刚过没多久，还是要谨慎。 </p>
“你快走吧。”老头子开始赶人。 </p>
他之前是改造分子，虽然现在不讲这些了，但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他习惯了和人远一点，对人对己都好。 </p>
宋征撇撇嘴，知道老头子又开始犯轴了。 </p>
说起来他和老头子认识也是凑巧。 </p>
去年宋家那个老太婆“生病”，刚巧又是五十九岁，宋爱菊就在老宋面前说这是一个坎，按照乡下习俗儿媳妇给婆婆准备一桌菜，一套衣服，最好还要一样首饰，才能保佑老人平安活到九十九。 </p>
老宋对此嗤之以鼻，但老太婆却越发“病重”。 </p>
苏女士为了不让老宋为难，主动应了下了这件事。在老太婆生日前就给她准备了从百货大楼买来的全套新衣服。 </p>
老太婆却一脸不满，嫌弃苏女士不肯对她这个乡下婆婆花心思，肯定是对她不满，盼着她一病不起。 </p>
前一刻老太婆对着苏女士各种刻薄挑刺，下一刻就跑到老宋面前哭，说她一把年纪，也没几年好活了，就想在死前穿一次量身裁剪缎面马褂。 </p>
老太婆还要求衣服一定要以前给官太太做过衣服的老裁缝亲自做。 </p>
可那样的老师傅早些年在破四“旧”时，遭到了毁灭性打击，轻则被监禁批斗，重则把人搞死搞残，更不要说之前到一些量体裁衣工具，早被破坏得无法使用。 </p>
苏女士跑了整个虞县的制衣厂和裁缝店，都没找到这样的老师傅。 </p>
宋征虽然嘴上骂骂咧咧，可他还是心疼苏女士，帮着一起找人。 </p>
他就是在那时遇到的老头。 </p>
那天他根据打听到的消息，踩着脚踏车来到这个新村外的小破店，就听到里面一个女人正在骂人。 </p>
原因是女人不满老裁缝做的衣服，说他浪费了自己的布料，非要他赔偿，否则就要拉着他去领导那评理。 </p>
“像你这样的老东西，也就是武主任好心，才让你留下来赏你一口饭吃。你要是不赔的话，信不信我能让你滚出这家店。” </p>
老头就这样仍由那个女人又叫又骂，木楞楞一声不吭。 </p>
从女人的咒骂中，这个一条腿不太好，手指头也不是那么灵活的老头，以前跟着他师傅出入地主和官太太家，专门为她们做衣服。 因宋老太祖孙三人，宋征对这样的女人十分厌恶。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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