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怔了一下,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民间凑钱经商,多是称会,闽越一带海商最多,其他地方也有,只是不多见。但“公社”这个名字,倒是第一次听说。不过知县说什么都是好的,一起点头。</p>
杜中宵掏出一张纸来,展开在桌子上,只见上面写了四个大字“永城公社”。</p>
指着这四个大字,杜中宵道:“这是我写的四个字,作为此库的牌匾。本来想设在此处的,想来想去还是城里安全。县尉、主簿,你们二人在衙门里选处地方,制块牌匾把这四字挂上去,以后那里就是县里公人们领钱用钱的地方了。平时记账查账,也都是在那里。”</p>
董主簿也不知道此事到底是个什么章程,上前恭恭敬敬接了这四个字,小心收了起来。</p>
“这一个月,你们先试一试,</p>
一个月后把条例拟定出来,交给我。”说完,杜中宵站起身。“县里总不能只借公人的本钱,为表支持,你们最初的生意,便就定在这一带吧。”</p>
众人一起起身,随着杜中宵向前走去。</p>
看着两边的店铺,杜中宵问道:“让你们把这一带店铺都买下来,不知办好了没有啊?”</p>
董主簿道:“回知县,这一带共有各类民房五十八间,买下更花三百六十贯足。加上赔偿一些生意人家的东西,合计共费钱四百二十贯足。帐目清楚,公平买卖,绝无强买卖之事。按知县咐吩,到后天他们全部迁走,城内城外另选地方做生意。”</p>
杜中宵点了点头,没有说话。按他的了解,这个数目大致正常。想来也是,又不是自己的钱,程县尉和董主簿用不着动什么手脚。这一带最值钱的不是这些小生意的铺面,而是另一边的客栈货场,那才是赚大钱的地方。小生意人家,有官府帮忙找铺面,哪里不能做生意。</p>
大约一里多路,杜中宵带着众人走了一遍,重又回到茶铺里。</p>
让小二上了茶水,杜中宵道:“这一段路我估算一下,约能开店铺二三十家。我们是自家经营,店铺不必开得过多,每一种以三家为限。在我想来,这样几家店铺是最应该有的,到了码头,行人最需要到这样的店里转一转。卖酒两三家,一家专卖极便宜的,菜色也力求简单便宜,专卖给船工纤夫。再一家专卖好酒,菜色力求精致,当然收钱也多。不高不低的,也酌情开上一家。卖杂货的一家,专卖本地的各种土产,如苇席、蜂蜜、枣干、黄花菜之类。这些要专人到乡间收买,我们赚了钱,乡人也得了实惠。洗澡的地方一家,里面找人搓澡,兼且洗衣。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华清池——”</p>
听到这里,一边站着的祝文远张大了嘴道:“我的个天,原来还有专门洗澡的地方!自己烧个汤就洗了,哪个会专门花钱——”</p>
见众人又看着自己,说到一半祝文远急忙闭了嘴。</p>
杜中宵道:“不要小看了这门生意,夏天还好,到了秋冬时节,生意好着呢。似东京城里,那种大地方不只有专门洗澡的地方,还有专门卖热水的。如果再有人会修脚、按骨,生意更加会好得不得了!”</p>
现在的永城县里也没有澡堂,实际上杜中宵只在京城见过,其他地方根本没有这种店铺。这倒不是这时的人不爱卫生,而多在家里沐浴,至于穷得连热水都烧不起的,冬天洗澡那就免了。</p>
“豆腐铺子一家。这里临河,可以弄一盘小磨,专一磨制豆腐,再制成豆干、豆皮之类,可以从码头那里卖到各地。我们这附近种豆不少,那东西又没多少人吃,拿来喂马喂骡着实可惜了。药材铺也要有一家,附近多产药材,州城更是中原有名的药材产地,这生意不做可惜了。”</p>
亳州自古就是中原一带的药材集散地,不只是本地产得多,四面八方的药材也汇集这里,很多在这里精制再卖往各地。这个年代药材是大生意,官方不插手实在说不过去。</p>
说到这里,杜中宵手按桌子,道:“好了,我能想到的生意,便是这么多。粗略一算,这些生意做起来,两三年时间,足够把本钱还清,还够县里日常使用。还有什么其他生意,你们尽管想一想。”</p>
除了这些生意,还有几样杜中宵想好了赚钱的东西,比如要做肥皂,要发展铁器,诸如此类,就不一定专门做铺子了。前世的一些小东西,其实这个年代是可以做出来的,本钱小利润高。兼且从做肥皂开始,可以着手研究简单的化学,这条路才是真正的阳光大道。</p>
听杜中宵说完,程县尉道:“何不再设一间卖烟花爆竹的铺子?虽然工场被州里收了,总还是在我们县里。他们产的东西,我们可以赊来卖,码头边上还愁没有人来买?”</p>
第68章 看中了你的资质</p>
陈勤从卢赛赛身上爬起来,穿上裤子,下了床,到窗边趴在窗台上,看着外面的汴河。夜已深,外面汴河上点点渔火,点缀着摇落到河里的粼粼星光。风从河上吹来,带着晚春的暖意。</p>
擦了一把刚才累出来的汗,陈勤闷声道:“知县官人让你在这里管着一处酒楼,有吃有住,又有钱拿,多么好的事情!有官人照料,在这里也没有人欺负我们,岂不强似到京城里去?”</p>
卢赛赛啐了一口:“你也是个男人,看着精壮,脑子却全不济事!我以为那知县官人会送我一间酒楼,哪里想到只是到这里来照看,酒楼还是别人的。一月三贯五贯怎么算钱?以前碰上大方的客人,随手一扔就是金的银的,那才是钱!我看哪,我们暂且在这里落脚,不可做久待的打算。”</p>
陈勤看着窗外的汴河,好长时间不说话。</p>
卢赛赛气得猛用脚踹一下床,道:“你也是多年跑江湖的汉子,怎么一点出息没有?难不成还想在这里与老娘成亲,做一对恩爱夫妻?”</p>
“有什么不好?我们也许大年岁,是该成家了。再生一子一女,好好守着过日子——”</p>
卢赛赛听了不由大笑:“憨人!许大年岁,多大年岁了?我年不过三旬,姿色未衰,不趁着这个时候捞些钱财,难道跟普通人家一样起早贪黑做生活?我自小到大,手未沾水,女红更是全然不会,可做不来那些活计。你要是想娶个贤妻良母,趁早死了心思!从此你我各不相干,我就当白被你睡这些年。”</p>
陈勤闷声道:“什么白睡?哪次不是你勾引我!”</p>
卢赛赛笑道:“看你精壮才唤你上我的床,难道世间只有你一个精壮汉子?老娘只要站在门口,信不信随手一招,就有十个八个排队在外面!哼,跟他们睡了我还要收钱呢!你凭良心说,这些年你从我的床上下来,事后我可要过你一文钱?不但不要你钱,是不是每月还有钱把与你?”</p>
陈勤心烦意乱,也懒得与卢赛赛算这种账。以自己的身骨,以自己的本事,到哪里赚不来钱?何至于在卢赛赛身边,让她像打发乞丐一样。姘头又不算姘头,仆人又不是仆人,自己算个什么身份?可人就是这么奇怪,自己就是舍不得卢赛赛这一身细皮白肉,哪怕知道她淫荡成性也还是舍不得。</p>
春天已到尾声,夏天就要来了,夜里的风没了寒意,吹在身上格外舒爽。汴河上吹来的风,混合着屋里的汗味,透着一种旖旎的味道。</p>
陈勤使劲摇了摇头,闷声道:“知县官人知会我,明日有差事派给我,只要好好做,不难在这里立下根来。我看此处不错,知县又是个好人,还是不要东奔西走得好。夜已经深了,我下去睡觉,你一个人再好好想一想。以前的日子再是灯红酒绿,人终究还是要安顿下来,好好打算以后的日子。”</p>
说完,径直转身,出门到楼下去了,气得卢赛赛在床上大骂陈勤没有出息。</p>
第二天一早,陈勤在楼下看卢赛赛打扮得花枝招展地出现在楼梯口,招呼都没打,便一声不吭地出门去了。卢赛赛看见,只是冷笑,这牲口最近还长脾气了。</p>
城南是一处极大的莲花池,原是太祖时命汴河沿岸挖的水柜,旱时向汴河补水,涝时排水。只是这些年汴河淤积,河床越来越高,水柜渐渐不太好用了。水柜汴河两岸各州县均有,用来调节汴河水位,只是因为黄河多泥沙,汴河淤积严重,上游很多水柜已经失去了作用。</p>
陈勤一路到了城南,见到不远处杜中宵带了柴信几个随从站在岸边,急忙上前行礼。</p>
杜中宵道:“今日找你来,是有份差事交予你做。若在这里久待,总要有些钱赚才好。”</p>
说完,当先向莲花池那边走去。不多远,便就看见前面人山人海。</p>
杜中宵道:“这是这一带的集市,每月朔望两次。走,我们到牛马市去看。”</p>
走过一处花鸟市,经过几家卖干果的,就是一大片空地。这里是附近最大的牲畜市场,只见大群的羊围在一起吃草,另有马、牛、骡三三两两地溜达。</p>
杜中宵指着不远处几头大黄牛,对陈勤道:“看见那牛头上挂的红绢没有?知道做什么用吗?”</p>
陈勤拱手:“小的家乡并无此风俗,委实不知有何用处。”</p>
“这是从北边京东路传来的风俗,每到集市,便就有人牵了养的种牛来。若是看着体格健壮,格外有力气的,自有人用自己的母牛前去配种。每配一母牛,便就挂在角上一匹绢。”</p>
杜中宵说到这里,见陈勤吃惊地张大了口,不由笑道:“那上面挂的只是寻常布帛,并不是真地一匹绢,而且也不足尺,外面包了好看而已。一头牛不过三五贯钱,哪个肯付一贯的高价。一头种牛,日可配牡牛十余次之多,一次一贯,一日就可赚匹劣马了。”</p>
陈勤这才点了点头,一次一匹布,种牛难不成屙出来的黄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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