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县一听,顿时睁圆眼睛。</p>
竟是那一位!</p>
几人则已转身出去了。</p>
冬天的夜幕真是来得好快,只是从县衙官署中一进一出,天就黑了。</p>
路上的彩灯全都亮了起来。</p>
几乎家家户户门口都点着灯笼,行人手中大多也提着灯笼,只是大小颜色形状不同罢了。这些灯笼照亮了夜,却也远称不上亮如白昼,因此构建出一种极其古典又梦幻迷人的氛围。</p>
“三位真人这边请。”名叫潘意的捕役说道,“这边最热闹。”</p>
“多谢。”</p>
于是渐入彩灯深处。</p>
人也更加密集起来。</p>
这种一年一度的盛会,对缺乏娱乐的百姓吸引力是巨大的,达官贵人,贩夫走卒,都来了此处,都在灯光暗影里穿梭。</p>
行走其中,感觉凸显的是灯笼,而忽略了黑暗,凸显的是提着灯笼的人喜悦的心情,至于人的窘迫、缺陷与以往的含蓄则藏在了黑暗中。</p>
林觉一边走着,一边感悟着此刻。</p>
余光往旁边瞄了一眼——</p>
却见小师妹的眼睛比他睁得更大,偏偏她的脸又小,便显得更大了。</p>
不知她又是些什么体会。</p>
“戏术是属于盛世的点缀。三师兄经常在你面前吹嘘吧,说你学的炼丹怎么怎么不好,说他的豆兵怎么怎么有趣,要按我说啊,哈哈哈……”</p>
七师兄笑着往前:</p>
“修道不见得非要用来斗法,法术也不见得都为降妖除魔而设,能博得百姓一乐也不错!”</p>
说罢便指着前方人潮汹涌处。</p>
“就去那里!”</p>
七师兄眼睛放着光。</p>
……</p>
几名文人在灯会上行走,享受着这一年只有一次的热闹与欢宴,目光扫向各处,不知是看灯还是看人。</p>
“不是说前段时间城中闹了妖怪,会偷人的银钱,当时闹得人心惶惶吗?还以为今年灯会会冷清一些,没想到还有这么多人。”其中一人说。</p>
“唐兄才回黟县,有所不知,玄天观的真人们早已请下神灵,荡涤了城中的妖怪。”这人说道。</p>
“是啊,那天晚上打雷哦,厉害得哦,当时可是寒冬腊月,有胆子大的打开窗户往外面看,还透过窗户看见了夜里的神君。更何况城里的社神庙被刘公给移掉了,换成了意离神君,怕是为了安百姓的心,意离神君这段时日都显灵几次了。”又一人笑了笑,“哪里还有人会怕妖鬼?”</p>
“神君当真显灵?”</p>
“反正别人都说看见了神迹,小弟没有亲眼见过,却是不知。反正逛这灯会,这么多人,别说妖鬼不可能来,就算来了又能如何?”</p>
“这倒也是。”</p>
灯光晦暗,人流如织,谁知身边走过的是人是鬼、是妖是神呢?</p>
“小弟只盼着今夜能结识那位投缘的千金佳丽,若能在城中留一段佳话,啧,那便自在死了!”</p>
“嗯……”</p>
“唐兄呢?城中我知晓的几位千金,便有仰慕诗词文人的,私底下还开诗会呢。”</p>
姓唐的文人左看右看,小声说道:“不知今夜城中有没有人表演戏术……”</p>
“不是唐兄你……”</p>
“唐兄还是一如既往的对这些神怪异类之事感兴趣啊!”</p>
“几位仁兄就不感兴趣吗?我此前在京城时,见过一位高人来表演戏术,他可以将自己的头砍下来,放在盘子上,呈给所有看官看,那头颅连着骨头与碎肉却还能说话,还能饮酒,真是大开眼界!大饱眼福!有趣极了!”姓唐的文人说道,“不知咱们黟县有没有!”</p>
“这……倒确实有趣。”</p>
“不过那等奇人异士,想必已经能称作是高人了吧,在京城兴许多些,咱们这里的话,恐怕不容易见到啊。”</p>
“是啊……”</p>
“倒是前几个月,城中的商户银钱被妖鬼偷了,有人从黟山请来高人除妖,那高人是有本领的,竟在街上斗法,有刀片在天上乱飞,而且那道人竟能提着刀穿过关着的木门……”</p>
“那是真有本事的……”</p>
众人说着话时,忽然见前方的人异常拥挤,有人高声的惊呼。</p>
“那里怎么了?”</p>
“有人变戏法!”</p>
“顺了唐兄的意了!”</p>
“去看看!”</p>
几人全都走了过去。</p>
还没靠近,先听见声音。</p>
“诸位看官,莫要撒钱,莫要撒钱,看旗子上,我等是山中道人,不是把戏人,此番也不是来求赏钱的……”</p>
一行人听见了,倒也不以为意。</p>
天下江湖把戏人大多如此,除了手上身上的把戏,也有些嘴上话里的把戏,不过也是换种方法圈取更多钱财罢了。</p>
尤其是那名姓唐的文人。</p>
既是从京城回来,又是惯常看把戏、寻异人的,自然是看多了这些。</p>
哪怕是逐渐走近了,看见中间几人都穿着道袍,也不觉得有什么,无他,这种“把戏”实在是太多了。</p>
只是他没有注意到,身边几个一直待在黟县的好友在看见这三名道人和旁边的驴子、狐狸的时候,都是怔了下,面面相觑。</p>
忽听人群中间,道人念诗:</p>
“梦里有时身化鹤;</p>
“人间无数草为萤。”</p>
这一句诗倒是引起了他的注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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