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岑溪给出的答案很模糊,但至少不是完全的拒绝，安苳眼里有了几分神采，点了点头,顺着岑溪的话说道：“好……那以后再说。”</p>
然后她尴尬地笑了笑,转身跳下了车厢。</p>
双脚落地的一瞬,她不由得深深吐出了一口气，然后回到了摊位那边，帮小嘉一起照看不太多的顾客。</p>
这句话藏在心里很久了，她一直想找机会跟岑溪说，但又不知道从哪里说起。</p>
她和岑溪的关系一直很奇怪。之前高中时岑溪肉眼可见地嫌弃她，她心里有委屈,有不解,也有一些不甘心、不服气……</p>
现在想来,她可能算不上讨厌岑溪，她郁结的是，岑溪的拒她于千里之外。</p>
如果当时岑溪给她一个机会,又或者她可以勇敢一点，和岑溪多解释几句,岑溪会不会就不那么讨厌她了？</p>
现在,大概就是一个最好的机会了吧。</p>
这两天和岑溪相处得很不错，但也只是不错，心里复杂的情绪越积越多，已经积累到了她自己无法忽视的地步——她很贪心,还想和岑溪更近一点,想和她完全平等地站在一起,想和岑溪……</p>
做最好的朋友。</p>
但她也知道,岑溪为人很骄傲,不怎么交朋友，印象中好像只和学习委员走得近些，有段时间两个人经常一起上下学，一起上自习。</p>
学习委员是班里第二，因为岑溪不想当班干部，她才做了学习委员。</p>
而当时安苳成绩一直吊在火箭班的车尾，和邹琳轮流倒数。</p>
后来更是连大学都没去念……</p>
这样的她，怎么和岑溪做朋友呢？</p>
想到这里，她就又沮丧了起来。</p>
感觉……自己还挺丢脸的，贸然问这样的问题。</p>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还把这么幼稚的话问出口。能不能做朋友，难道自己心里没一点数吗？</p>
大上午的，书市顾客并不多，岑溪多给了自己几分钟时间，坐在行军床上清醒了一会儿。</p>
她刚才在说什么……以后再说？</p>
她跟安苳有什么以后吗？</p>
她有些看不懂自己，但她更看不懂安苳。安苳到底什么意思，怎么可以在外面说起这件事？用词还那么……直接和大胆。</p>
仗着自己是直女，无需负责，所以很坦然，对吗？</p>
是发现这件事很新奇，尝试起来对她也没什么坏处，对吗？</p>
岑溪平时是不怎么和人打交道，更谈不上恋爱经验，但她又不是傻子，这些年在京城工作，她可不止一次遇到来搭讪的神经病，向她提出各种神经病的要求。</p>
遇到那些神经病，岑溪能把他们骂得羞愧难当。</p>
可如果安苳真是这么想的呢？</p>
涌上心头的第一感受，竟然是失望。</p>
如果安苳真是这样的人，她有点失望。</p>
她讨厌安苳的毫无棱角，但也不得不承认，和这样的人相处很舒服。这样的人，身上没有任何一根刺，没有任何一处硌人的地方。</p>
谁会排斥和这样一个人相处呢？</p>
只有十六岁的她吹毛求疵。</p>
可如果()?()，</p>
安苳表现出来的所有随和细心()?()，</p>
都是为了实现某种新奇和刺激……</p>
在她已经明说自己不喜欢女人的前提下()?()，</p>
还要跟她提出这样的请求?()??_?_??()?()，</p>
岑溪很难不往坏的方向想。</p>
这里是白石镇，不是京城，她是陈慧陈老师的女儿，县一中裱在大门口光荣榜上的优秀毕业生，不是金牌文案lynn，也不是她自己。</p>
年少时的恐惧重新漫上心头——安苳是不是一直都知道些什么？</p>
北方的太阳热烈而直爽，慷慨地炙烤着地面，车厢里也渐渐升温。</p>
岑溪屈起指节，碰了碰自己发烫的脸颊，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头发，面无表情地走出了车厢，回到摊位。</p>
“姐你醒啦？”小嘉打了个呵欠，没精打采地打招呼。</p>
“你去休息吧，我来看。”岑溪在门口坐下，低头整理着案板上的书。</p>
深灰色收腰西装裹着纤瘦的身材，披着长发，戴着眼镜，气质清冷，侧身时发丝缱绻，素雅的一张脸在阳光下越显白皙精致，像是什么女明星来跑活动。</p>
她们这个摊位其实很不错，安苳大概是托了她那朋友的关系，把她们安排在了靠近门口的位置，来往的顾客往往都会来这里看一眼。</p>
岑溪一来，顾客便更多了一些。</p>
安苳弯腰在里面整理纸箱，干得额头冒了一层汗，抬头看到岑溪，又迅速低下头去。</p>
她不知怎么有点心虚。</p>
岑溪卖出了一套《古文观止》，给人结了账，抱着手臂对安苳说道：“安苳，你这次来是要进货吧？现在我和小嘉就够了，你可以忙你自己的了。哦，对了，钱我会算一下，发你微信。”</p>
安苳动作僵了下——她怎么觉得，岑溪对她好像冷淡了许多。明明昨天岑溪还对她笑，给她买烤肠，宁愿不睡也陪她一起开车……</p>
是因为她的那个请求吗？</p>
这几天她对岑溪很热络，结交的意思应该很明显了，岑溪还是……不愿意是吗？</p>
难言的失落和窘迫像盆冰水般倾倒下来，淋得她狼狈不堪。</p>
她想和岑溪做朋友，的确算是个妄想，但她……也没错吧？</p>
她闷闷地“嗯”了一声，还是坚持着把所有的纸箱收好捆好，并留下几个折叠起道：“我去城北进零食，那……我先走了？”</p>
岑溪侧身过来看着她，两个人的视线对上。</p>
没等岑溪回答，安苳便来了一通微信通话。</p>
岑溪淡淡地转开头去。</p>
安苳拿出手机，看到“张磊”两个字，竟然反常地有点烦躁。</p>
烦躁，这种情绪，其实是很少出现在她身上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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