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素贞笑道:“我们三个女流之辈,去了也起不上什么作用,那场热闹就不须去凑,只在这里静候佳音便了。不要再耽搁了,救人如救火,赶快准备去吧。”
刘玉点头应允,高声喊来管家,附耳叮嘱几句,那管家急急离去。俄顷,就见那管家去而复返,身后跟着七八名精壮后生,牵着十几匹骡马,鞍鞯齐备。众人七手八脚地将灵虚子先弄上那匹披着锦被的健骡背上,收拾稳便。刘玉骑了一匹白马,头前开道,其余人便匆匆上了坐骑,将剩下的几匹骡马教两名马夫前后监押,紧随在后,以备路上不时之需。见刘玉片刻间就安排的妥妥贴贴,白素贞十分满意,夸赞几句,挥手告别。
目送众人去远,白素贞笑对阿黄道:“妹妹建了奇功一件,可抵千年修行。不出所料的话,再过五百年定当成就大道,可喜可贺。”阿英拜谢道:“阿英能有今天,全凭两位姐姐提携。大恩大德,如同再造。”小青挪揄道:“只分别数日,便学得油嘴滑舌,一开口便似抹了蜜糖似的,教人听了浑身直起鸡皮疙瘩。”阿英俏脸一红道:“姐姐说笑了。”白素贞道:“你大老远回来一趟也不容易,姐姐本应该好好招待一番。但今日事急,妹妹还得受些幸苦,须即刻赶往乏牛坡,暗中防备,恐生它变。”阿黄道:“此乃妹子职责所在,何来幸苦。俺这就速速赶回去。”白素贞叮嘱道:“此去务必小心在意,好好守在乏牛坡,千万不要轻易离开。尤其天雷响时,立刻躲避到墓室之中,免致误伤。切记,切记。”阿黄道:“姐姐毋须牵挂,妹妹记下了。”阿黄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匆匆离去。
作别阿黄,白素贞与小青回到住处,喝了几口茶水,总觉得心神不宁,遂对小青道:“赶紧收拾一下,咱再去个地方。”小青问道:“去哪儿?”白素贞道:“去一趟白云峰。”小青道:“去哪里作甚?”白素贞道:“蚰蜒精惹下的这场雷劫,肯定会殃及周边几多精怪。阿英少不更事,恐受其累。咱们两个即刻上山,护她一护。”小青笑道:“姐姐真是菩萨心肠。”白素贞笑骂道:“少贫嘴,去还是不去?”小青陪笑道:“当然要去。阿英是你妹子,难道就不是我妹子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方是好姐妹。”小青说着便匆匆收拾好房门,紧随白素贞,二人走到僻静处,四顾无人,弄个小神通,化阵清风,须臾间上了白云峰。见到阿英,将天雷地火一事告知,嘱咐些注意事项,要其不要惊惧。阿英自是万分感激,好生招待二人。复又隐去庄院,收敛妖气,展开棋枰,博弈戏耍,静等高桥驿消息。
再说灵虚子一行人马,穿山度岭,直到翻过乏牛坡,道路方才变得平坦。刘玉知前面皆是下坡路,便勒马驻足,将几匹累得冒着虚汗的坐骑换下,教那两名马夫牵了回去。安排停当,众人便扬鞭策马,一路疾驰,置赶到高桥驿,只见街上关门闭户,少有行人。遇到几位老者,一问方知清早间出了怪事,河道里平白无故地发了洪水,下街里波涛汹涌,声势骇人。岸边农田悉数被河水激浪淹没,还卷走几户农家的房屋,好在是大白天知机的早,躲避及时,才未闹未人命。更为奇怪的是,只见河头翻涌,后面河水却一如既往,照样不急不徐地自然流淌,狭长的河床里只有十数丈长的大水,河头中分明有个怪物作祟。所有人皆被惊觉,鼓噪起来,不分男女老幼,只要能跑动的都看那河头去了。他们几个老家伙跟了半晌,撵不上人流,只好气喘吁吁地折回来了。灵虚子听罢心中明了,与刘玉交换了一下眼色,又扬鞭催马,朝前赶去。
约莫行过十余里路程,只见前面人头攒动,闹闹嚷嚷,人们犹如潮水汹涌般朝他们涌来。众人见状,纷纷跳下坐骑,刘玉教从人牵住他与灵虚子的骡马,站在路边稍等。他们二人徒步迎上前去,欲问端详。未及开口,就见人伙中有人高声叫道:“兀那客官,赶快往回折,前面堵大水了。道路尽被淹没,过不去人。”刘玉拦住一位壮汉问道:“前边是什么情况,你们是要到那里去?”那壮汉张了一眼刘玉,见他相貌堂堂,衣服光鲜,不是个普通人。虽然面生,却也不敢得罪,忙停住脚步,拱手极不情愿地答道:“客官有所不知,河里出了妖怪,就在这青石峪山口,将河水堵住。恰似筑了道堤坝,水面一个劲地上涨,约莫再过一两个时辰,就该淹到这里了。大家都急着回家,准备收拾东西逃命去。你们是外乡人,赶紧回去吧,等水退了再来。”刘玉还要再问,那人便不耐烦地道:“要等你们就等着吧,我可没工夫陪着你搞闲,去迟了要受婆娘气哩。”说罢扯身便走。刘玉见前面只有稀稀拉拉几个老弱妇孺正没命地赶路,心知问不出什么来,便对灵虚子道:“现在怎么办?”灵虚子道:“这里距离妖物不远,事情急迫,咱们兵分两路,你骑上快马,找到高桥驿的庄头,着他差人迅速走捷径通知下游村庄,教村人远离河道,尽量往高处跑,先保住性命再说。”刘玉道:“那你呢?”灵虚子道:“我赶往青石峪,做法引雷,劈死这妖孽。”刘玉不无担心地问道:“需要帮手吗?”灵虚子道:“贫道一人即可。”刘玉道:“那你可要小心了。”灵虚子摆手道:“不要磨蹭,你快去罢。人命关天,此刻时间就是生命。”刘玉道声“珍重。”便纵身上马,领着那些从人疾驰而去。
灵虚子沿着河边大路慢步缓行,赶了二、三里路程,只见两边山岭逐渐收拢,出现一道峡谷。绕过一个山嘴,迎面遇见四、五名壮汉,皆裤管高挽,撵着一群牛羊骡马疾步攒行。那个打头的人一照面便急急叫道:“道长莫要前往,快随我等原路返回吧。”灵虚子拦住那人问道:“前面是什么所在,有什么情况?“那人见问,停住脚步,喘息连连,待缓过气儿,方才回道:“前面就是青石峪,不知怎得河水忽然断流,平白无故地形成一个堰塞湖,水位高涨,那里的庄田尽被淹没。我等皆是前面庄子里人,见水势凶猛,先是打发家人往上游逃生。我们几个心有不甘,在家中死守,眼睁睁地看着房屋被洪水泡塌,这才绝望地离了老庄,撵着这些畜生前去追赶家人。”灵虚子问道:“前面有几个庄子?”那人道:“只有青石峪和青石岩两个庄子,总共十一户人家,。”灵虚子道:“你们这是要到那里去?”那人长叹一声道:“唉,遭此天灾,先顾住性命再说。只能是投靠亲友,待大水啥时候退了,再回来重建家园罢。”说话间,那些同伴赶着家畜已去的远了。那人瞟了一眼,忙不迭道:“道长快往回走吧,估计过不了多长时间,洪水就漫到这里了。我要着急追赶伴当,道长你慢些来吧。”听到灵虚子答应一声,那人便如飞般去了。
愈走道路愈是弯曲,又转过一个山嘴,灵虚子眼前便呈现出一片汪洋。因昨天刚刚下过暴雨,水面诨黄一片,终因上游河水不大,涨势缓慢,倒像一处湖泊,平平无奇。灵虚子稳住心神,游目四顾,见右首山崖下有一卧牛石,周遭二十余丈,黑黝黝泛着青光。上面平平坦坦,恰似一方天然祭坛。他沿着山坡慢慢攀爬上青石,睁圆慧眼,手搭凉棚眺望前方,就见谷口横卧一物,不辨头尾,躯体犹如巨大气囊,裹着厚实的鳞甲。那鳞片有车轮般大小,在骄阳映照下,散射出五颜六色的光晕,斑斑驳驳,蔚为壮观。更为神奇的是,随着水面的增高,它那犹如堤坝般的身躯也慢慢增高,大有与两边山峰平齐之势。看了片时,灵虚子不由倒吸一口冷气,肚内暗暗寻思道:“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一条小小的蚰蜒,平时微不足道,一旦成精作怪,竟有此等神通。若不及时剪除,确能使江水倒流,人为鱼鳖。真是夺天地造化,颠覆人类认知。”约略估算一下,他与刘玉分手已过去了一个多时辰,要是信息传递及时,附近下游村寨的人民想必已离开了险地。看着大水已渐渐漫至青石底部,便不再耽搁,按照白素贞传授的“五雷阵”心法要诀,在青石做法。只见他:踏罡步斗,参拜八方神祗;雷印剑诀,左右暗合阴阳。叩齿咽津,气沉丹田;聚精汇神,谒邀斗府。言不露齿,默诵咒曰:五方雷神,我知其名。呼之即至,迅电鞭霆。铁面使者,赫奕威灵。救民疾苦,剪除魔精。随声应感,万神咸听。部领雷部,火车火轮。六丁六甲,雷将雷兵。威神万变,安心莫惊。誓愿救民,代天奉行。大彰显化,元亨利贞。利利如律令。三遍诵毕,抬头望天,见无异状,又念“召雷咒”曰:雷霆号令,敕召众灵。上通无极,下彻幽冥。先天月字,副帅雷君。康刘二帅,提点雨霖。吕魁使者,承符速临。五岳四渎,山川之英。九洲社令,血食之宾。大轰霹雳,普降甘霖。吾奉帝令,召汝来临。若违帝令,如违上清。急急如律令。连诵三遍,先是右手阴雷印,后是左手阳剑诀,齐齐指向虚空,舌绽惊雷,大喝一声“疾——“那五雷阵乃天地间正法,由道祖太上老君所创,专除世间妖氛邪气,今从道德之士灵虚真人口中咒出,威力非比寻常,立时直达天庭,惊动斗府。霎时就见晴空出现一团黑云,瞬间变大,迅速遮住半边天际,紧接着天雷响震,惊天动地,电光闪烁,灿若矫龙。更为奇怪的是,大片天空是烈日炎炎,唯有青石岩上空陡然间变得乌云密布,雷声轰鸣,电光交错,大雨如注,分明是两个世界,乾坤颠倒。倏地一道闪电划破黑云,形如利剑,直刺堤坝中心,紧接着一声炸雷落下,激起数道水柱,直冲天际。待水柱落下,就见那堤坝中心被天雷炸出一道豁口,河水犹如脱缰野马,奔涌而出。随着水面快速下降,那雷声逐渐变小,慢慢停歇。紧接着雨收云散,红日炎炎,蓝天如斯,天地间归复平静。
灵虚子浑身被雨水淋湿。就像落汤鸡似的,十分狼狈。闻雷声远去,知自己大功告成,顿时如释重负,忽觉身子发虚,忙匍匐在地,叩谢天恩。嘴里不知念叨了几多退神咒,却才平定心神,缓过气儿,便脱下长衫,拧干水滴,放在岩石上晾晒。然后盘膝打坐,双目微闭,抱元守一,调息养神。工夫不大,就听耳边想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盖过“哗哗”水响。灵虚子循声望去,只见十几匹快马疾风般从上游驰来,打头的汉子正是刘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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