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相信吕阿梁，相信渔叔叔和郑叔叔，他们看着我长大，应当不会害我。
当我想说愿听从渔尚书之议，从底层一步步来时，正巧一位大人哽着脖子跳出来对我喊，也正是这一喊成功带出我内心最纠结的渴望，“陌岫，你娘，你外祖，你叔伯，你祖辈，哪个不是立下赫赫战功？哪个不是鞠躬尽瘁，名留青史？难道你要眼看家族没落，败在你手里？难道你不想像你先祖做出一番事业？青史……”
他话没说完，就被快人快语暴脾气郑叔叔堵了回去。
郑叔叔冲上去要掐死他，“你个老王八蛋！叫个十几岁的孩子做一番事业，你胡子一大把怎么不去做一番事业？眼看要进棺材还没争个青史留名，你还好意思教这孩子青史留名？你个王八羔子，你个绿头乌龟，我呸……”
读了一辈子“子曰”的老文人捶着胸口直咳嗽，瞪着眼珠子骂，“你、你、你个莽夫，实在有辱斯文。”
我听外头吵成一片，将刚刚想说的话堵在嗓子里，对陛下说，“陛下，事关朝政，请允准草民三日考虑。”
陛下不愿强求，也不愿我为难，大手一挥说“准了。”
我是和渔郑两位叔叔一同回的吕府，他们一进门可着茶壶一顿猛灌，灌完就同吕阿梁声情并茂将今日朝堂上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渔叔叔淡定，郑叔叔气的摩拳擦掌，叉着腰走来走去，边走边骂，“那个老乌龟，等着，我这就安排人去打一顿。”
我坐在最靠门的椅子上，默默听。
“你回来，回来！”
吕阿梁没去朝上，听他们说，边听边骂。
可他尚存一丝理智，阻住要出门的郑陵，“陛下先问了阿岫的想法，说明陛下看阿岫的意愿。”
这么多人里，总是吕阿梁最先问我怎么想，“阿岫，你怎么想？”
我低头不语，怕说出心里的想法，会伤害他。
我不说，可是我有点想，我想证明给所有人看，我陌岫不是光靠祖上的光辉，不是光靠我娘亲，不是躺在祖辈的功劳簿上吃老本，我陌岫也有实力，我陌岫不是二世祖，不是绣花枕头。
是啊，我都知道，虽然都不当面说，但我知道他们怎么看我。
“陌岫？他不过是会投胎，托生在一个好肚子里，依托祖上功勋。若我有他的家世，我一定比他好。”
从小到大，那些窃窃私语，我只怪自己听力太好。
可我心里不舒服，那些刺耳的声音。
因为他们说的有道理，所以刺耳。
我起身回房，“各位叔叔，陌岫疲乏，先回屋。”
在难言的目送下，我走出大堂。
外头的草木绿了枯，枯了绿，如今，又快下雪了。
我躺在床上，关上门，静静看着头顶的华盖。
人人羡我家世，可知家世再好，也不是我选的。
我却因这家世，不得不背上压力和期望。
也许，这是一个机会，去摆脱所有这一切。
去证明，我陌岫不凭家里也能做出一番事业，也是顶天立地的好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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